“好,就算我们都是外人,那郑曦呢?恩恩对于郑曦来说怎么可能只是一段梦幻?至少他有恩恩的相片吧!至少他有恩恩的衣服吧。”大鹏不服气。
“是,这也在于郑曦自己,他愿意记得还是愿意不记得呢?而这些都是外物,他愿意记得,这些东西都是一个记忆,不愿意记得,这些东西不过是垃圾。”
“苏教授,你的这个说法不是王阳明的‘心学’理论吗?”韩星问。
“错了,原则上说,每一个学术论点有着一些共通之处,至少所愿是共通的,方式方法和切入点不同而已,都是去恶向善,不管哪家哪派,包括法家,以刑律来作为中心,目的也是一样的,所谓殊途同归。而王老先生的心学,强调的是‘心’,‘知行合一’,以‘心’来赋予事物的善恶。我们所说的是‘我’‘执’,佛家所说的‘放下’也就这个意思,一切皆‘我’起,一切皆‘我’灭,所谓一念生,一念灭,你觉得他存在,记住了,他就存在了,你忘了,他就也忘了,一切皆梦幻。所谓‘见若未见,闻若未闻’。事过了,你们也放下就好。”
连伯在一旁呆呆的听着,依然不说话,杜晨发觉连伯一向平静淡定的脸上有了千分的温柔、万分的不舍。
苏源的一番话,让大家辩无可辩,但却从内心抗拒着他的说法,无他,只是太爱恩恩,不愿意真相是这样的,一切皆梦幻,不愿意!不是一切由“我”起吗?“我”不愿意行不行!
韩星有点泫然泪滴,大鹏突然拉着他的手说:
“韩星,我们不会,以后不管如何,什么东西都忘了,我也不会忘了你,我发誓!只要我不忘,你就永远存在,在我这儿,永远!”
如果在平时,大鹏说出这样的话,杜晨不由得要做呕吐状,奚落一通,而此时,杜晨居然觉得非常非常的感动,内心里,他祈求那个郑曦也是这样的,一定要这样!苏源的话让他心里堵得要死,忍不住对着苏源发火:
“好!苏教授!说得好!我也是梦幻,行了吧!不要当我存在过!OK?”
“不会,我在你就在,而我会一直在!”苏源微笑着答。
“神经!我不在行了吧?会忘记?我记下来!写下来让更多人的看,我就不信了!”杜晨说完也不理这些人了,自己回房。
“你睡一会,我还得出门。”苏源在后面说。
“哼!”杜晨迁怒于他,不理!
回到房间,杜晨顾不上一夜未睡的疲倦,只觉得胸中、脑中充斥着一种力量,打开电脑,杜晨敲下《红尘颠倒》,他要记下恩恩的故事!
第三十三章
是夜,大家依然清扫、沐浴、焚香、点烛、静等,恩恩如期而来,依然是快乐而明媚的笑容。
杜晨告诉恩恩,要记下他的故事,无论恩恩现在是不是一段映像,杜晨也觉得必须要尊重他!
“好啊”恩恩开心的说:“我也怕自己忘记了呢。”
恩恩这样一说,大家的心一沉,昨天苏源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恩恩继续说他的故事,杜晨开始记录。
那一段日子似乎很美好,恩恩详细的说着每一个细节,郑曦的一举一动,郑曦给他买午饭,而这时郑曦已有了自己的宿舍,每天下班后依然会陪着恩恩关了门,一起吃饭,送恩恩回家,都是送到楼下就走了,不管恩恩怎么说都不再上楼。但是有几次是恩恩故作生病啊或者假装有事啊把郑曦骗进了家门,而只要进了门,郑曦就会绝对的沦陷。
后来有一天,郑曦休息,因为郑晓在大学准备考研,所以回来得也少,而每个郑曦休息天,恩恩也会提前关门,和郑曦一起去郑妈妈那儿。
这天,恩恩早早关了门,买了郑妈妈喜欢吃的东西,也买了一些日用品,高兴的就去了郑妈妈家。
恩恩开心的推开郑妈妈家门时,郑曦在看电视,恩恩过去趴在郑曦肩上:
“哥,饿了吧,我买了好吃的,这就去帮妈做饭啊,等一会。”
郑曦甩脱了恩恩,那么突然,吓了恩恩一跳,只见郑曦往厨房看了一眼,有点尴尬的说:
“恩恩,别闹,有客人!”
“客人?谁啊?”恩恩没有在意,提着买的熟菜就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正和郑妈妈一边聊天一边做菜呢,郑妈妈很是高兴,是亲戚吧,恩恩想,热情的打了招呼,郑妈妈看到恩恩来了,就催着那女孩出去休息,恩恩匆匆看了一眼,周周正正的一个女孩,看上去很传统,很害羞,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恩恩,就低头出去了。
恩恩就去拿盘子装熟菜,一边问:
“妈,谁啊,亲戚?以前没见过啊。”
“她叫袁静,在街道办事处上班,你看如何?”郑妈妈笑眯眯的低声说:“是你哥的女朋友呢。”
“哗啦”恩恩手中的盘子掉在了地上,下意识的重复:“女朋友?”
“划手了没?你这孩子!”郑妈妈赶快过来帮着捡碎片,一边说:“是啊,你说你哥,可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有了工作,又有了女朋友,这下我可是放心了,真是想不到啊。”
“是。”恩恩茫然的答道,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听都没听哥哥说起过,不可能啊,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郑妈妈依然兴奋的说着,恩恩已是没听讲去,脑中一片空白,就是觉得慌乱,那种将要失去一切的恐惧深深的抓着他的心,菜摆上桌,郑曦客气的招待袁静,恩恩则死死的盯着郑曦,郑曦躲闪着恩恩的目光,于是袁静好奇的不停的看恩恩,恩恩看郑曦这样,连介绍都没有,不由寒心,笑了笑,叫了一声:
“哥!”
“啊!”郑曦一惊,筷子就掉在了桌上,恩恩拾起筷子,紧盯着郑曦:
“哥,你不介绍下吗?”
“哦,这是袁静。这是我弟!恩恩。”郑曦赶快说,颇有点不自在!
恩恩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场景那么好笑,这个唯唯诺诺的郑曦那么好笑,是他吗?这是郑曦吗?是那个谁欺负了他就挥拳而上的小霸王吗?他在怕什么?既然怕,又何必让大家短兵相接?
恩恩笑了,无视那个伸出手的袁静,袁静尴尬的愣在那儿,恩恩看着那个男人,轻声而坚定的说:
“懦夫!”
说完恩恩转身就走,郑曦已是脸色煞白。
“恩恩,你去哪儿?”刚好郑妈妈端着汤出来,就问。
“我有急事先走了。”恩恩匆忙的逃离了这个荒唐的场景。
出门已是两腿酸软,摇摇欲坠,恩恩直接打了辆车回到住的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奢侈呢,从郊区打车回家要60元呢,以前多晚多累恩恩都没打过。
回到家,恩恩坐在地板上,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膝盖里,他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只觉得一股郁气在心里东突西撞,看着黑暗的屋子,恩恩放佛又回到了福利院那小屋那种孤独和无助,那种冰冷和寂寞,如此熟悉,曾经因为有了哥哥,像炙热的阳光穿透了他的冰冷,温暖着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而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终于还是剩了他一个人。他是如此害怕,害怕一个人的感觉,对哥哥一直不管不顾的索求,一直自己骗着自己,一直给自己一个美丽的假象,只是因为他那么害怕失去,失去生命中唯一而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