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治疗让可欣的病情稍有好转,至少她不用依赖催眠药物才能入睡。但她清醒的时候,身边还是缺不了人,陆续请来的几个看护都被她的暴力打发走了。所以,泠宇依旧会全天候的呆在她身旁,她们一起盼望江南下班之后的归来。江南每天奔波的很辛苦,几次,子青想代替她过去,不过似乎只有见到江南,程可欣才会坦然下来,否则就会渐渐的显露出暴躁和焦虑。无奈,子青只好全心的照顾小南,有时工作累了,她会出去打球,时间长了,居然也结识了几个球友。还有就是小南幼儿园里的孩子家长,也都熟悉了子青,还以为她是一位年轻的妈妈。
有时,她也会向小南描述那个有山水有树木的城市,好几次,小南都会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呀?”
“等妈妈找到好的工作。”
“妈妈是去找工作了么?”
“没有,她去照顾一位生病的阿姨?”
“是泠宇?”
“不是,也许不是。是另外一个。”
“是谁?”
“一个很久以前的好朋友。”
“还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
是的,子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结束。她后来又去过几次,感觉可欣的病在减轻,但总是反反复复的,没有一个了断。也许,这就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小南,我们画个房子好不好?”
“什么房子?多大?”
“画一个我们住的房子。你想要多大就画多大,等你画好妈妈就回来了。”
“那就画小小的一间。”
“呵呵,”子青笑,“何小南,我发现你变聪明了。”
“是么?我还知道一件事情?”小孩子就是需要鼓励和夸奖。
“什么?”
“你想妈妈了?”
子青一惊,是的,她想念妈妈了,也想念爸爸了,她想去看看。半晌,她才明白小南口中的妈妈是指江南。
“子青,你哭了?”
“是么?”子青笑笑;“小南,子青教你一个成语叫‘喜极而泣’,是说人特别高兴,就像现在子青很高兴小南越来越聪明了。”
“喜极而泣……”小南重复了一句。
(四十五)
子青很多时候也想去照顾可欣,帮助江南分担一下,但一是可欣不友善的目光,再者江南和泠宇娴熟的合作,让她觉得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
偶尔她们带着小南一起出外吃饭,临桌的几个小男孩打闹着乱扔调羹,父母告诉他们这样很危险。
“还好不是标枪。”泠宇说着看看江南,两人相视而笑。
“什么意思?”子青不解。
“那是以前,江南的脚被标枪扎过。”泠宇解释。
“是么?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呀?”
“还好,不过有疤,在脚上,也无所谓了。”
子青看着江南,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她身体的每一处了,不过关于那个疤痕她还是从来没有听过看过。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江南说,言毕亲热的为子青加了些菜。她知道子青的心意,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不在乎自己对旧时相识的关照,但是她在乎曾经自己和泠宇共同度过的岁月。
是的,子青没有办法洒脱到可以无视一切。她画了长长的一条时间轴,其中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段,是江南和泠宇共同经历的,而自己和江南只有其中的一小段。以前她也画过类似的图来自勉,自己和江南共同度过的岁月会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无尽的延伸。然现在,她隐隐的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将它继续延长。
她很想看看江南多年以前的那个伤痕,但是没有机会。这城市大得可怕,江南每日在期间穿梭,劳累不堪,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近那温暖的身体了。有时,她会心疼的告诉江南,或者晚上就留宿在那里,第二天直接上班吧。话说出来,自己又觉得很难过,她不想劳累了江南,可也不想创造任何可能的机会。尽管江南说,爱情已经死了,只是一种熟悉的温情,然子青还是不能释怀,是的,她有些担心。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有些不像当年的子青。
不过她也相信,如果你伤筋动骨的爱过一个人,无论多久以后,你都不可能面对她的拥抱毫无感觉,永远不会。
自己的生日,春节,情人节,就那样一个个平淡的错过了。期间,子青曾去探望父亲,他也许有机会办理阶段性的外出就医,这让她稍感欣慰。然父亲很担心子青的身体,他觉得一向乐观的女儿有些憔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没事的,爸,我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然而子青知道,她没有睡好的又岂只是仅仅一个夜晚。
江南的生日临近,子青静心订制了两枚戒指,用的是自己工作所得的积蓄,款式也是她设计的。然而很晚也不见江南回来。
小南熟睡后,她悄悄的下楼,却见到路灯下一对拥抱的身影。
子青黯然返回,听到经南开门的声音,她依旧不动的躺在床上假寐,两枚戒指顺势塞在了枕头下面。
江南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生怕惊醒了熟睡的人。
子青安安静静的呼吸着,江南轻轻的亲了一下,继而转过身去看望小床上的女儿,她没有看到稍后溢出子青眼角的眼泪。
女儿睡得香甜,带着笑容,怀里还有一张画纸。江南轻轻的抽出来,走到外厅,借助昏暗的灯光看出是小孩子笔中的美丽家园,旁边还有子青的笔迹:
人生不要太多苦难
爱情不要太多波澜
安静的家园
我们厮守相伴
江南心头一阵酸楚,是的,自己似乎疏忽了子青很久,有时候,我们甚至会想着要关心一下久未谋面的朋友,但对于爱人我们总是以为,她就在身边,她一定会理解我们的心意,渐渐的竟有些忽略。
不过对于子青,江南相信她会明白理解自己的心意,无论怎样,她不能抛开病中的可欣和无助的泠宇。她知道,泠宇的心里有多么孤单与迷茫,她的泪水打湿了江南的心。她拥抱这个童年,少年和青年的伙伴,我会在的,不要害怕,一切都会渐渐好转的,会的。
小南已经能够熟练的画出各种房子,不过江南依旧没有调动的意思,而可欣的病依旧反反复复没有太大的起色。子青觉得自己知道一些事情,她有必要告诉江南,当然,如果可选她也愿意沉默。
“江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上海?”
“等到可欣的病情稳定了。”
“她什么时候会病情稳定?”
“我也说不清出。子青,这种病有时候很难控制。”
“那如果她一直不好呢?”
“不会的,她在渐渐好转。”
“我是说,如果她不愿意好呢?”
“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自己一直生病。”江南笑说。
“或者,泠宇不愿意她好呢?”
“那就更不可能,她也不愿意一直熬得这么辛苦。”江南觉得子青想得有些离奇。
“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什么?”
“程可欣的病已经好了。”子青没有办法继续沉默,善良的江南,如果你不说,她不会想到;或者即使想到也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