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法辨别这是否和爱情有关,或说这是否就是残存的爱情,她只是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举棋不定。
子青正在继续她未完的工作,小南也乖乖的坐在一旁,江南觉得应该为她们做点什么,这样自己也许会平静一些。
“晚上吃什么?我去准备。”
“吃螃蟹……”小南嚷。
“好。还有呢?”
子青还在干活,好像没有听到江南的问话。
“子青,你呢?要吃什么?”
“我好饱,不是刚刚吃了午饭。”
也是,江南看了看时钟,一点刚过,“那我去煮些点心。”
子青终于抬起头,咪咪笑的看着江南,“你是不是想变成煮饭婆?”
“啊?呵呵”江南腼腆的笑,自己的不安有些过于明显了。
“来,让我们挑一件漂亮的衣裳”子青说着起身把江南带到衣柜前。
“干嘛?”
“去见以前的朋友嘛,要是不够漂亮,别人会觉得我亏待了你”子青在几件挂好的衣服间挑来挑去,“好像真的有些亏待你了。”
“随便拿一件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江南说。
“真的不重要么?”
江南点头。
“那你干嘛这样紧张?”
“我很紧张?”
“你刚才的声音都在发抖,你现在的脸还在泛红。”
江南伸手摸了摸,果真,一阵热潮还没有来得及消退。
“子青,陪我一起去吧?”
子青笑笑摇头,调皮的说:“你去见闺中密友,我不去捣乱。”
“真的不去?”
“你就早去早回吧,心慈面软的江南。”
子青催促她换了衣服,送到门边。
小南也跑到门口:“妈妈去哪里?”
“妈妈去看望一个生病朋友。”江南说。
“什么朋友?”
“是妈妈很久以前的一个好朋友。”
“我也要去。”小南做势要换鞋子。
“小南和子青一起在家里玩好不好?”子青抱住她。
“那你也去吧。”小南应着。
“这样,我们去画画,然后子青教你唱歌,晚上子青带你去饭店吃螃蟹,要是妈妈回来得早我们就一起去,要是她回来晚了,我们就把螃蟹都吃光,好不好?”
小南有些动摇,子青就趁势把江南送到了门外,不忘在她耳后热热的亲了一下。
虽然城市的变化很大,不过大体的方向和位置江南还是记得的,只是多年前看起来尚算崭新的楼房已经显出几分破旧,六年的时间,连房子都变老了。江南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力,竟丝毫不错的就找到了。
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江南觉得时光仿佛可以倒转,因为南方冬季的阴冷也因为房间本身的朝向和采光,屋内有种阴暗晦涩,泠宇依旧身形单薄,眼神里有种无精打采和不知所措,这些,都让江南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那个站在破旧不堪的房门前的无助的少年泠宇,甚至她还想到哪个卧在床头棉被丛中苍白憔悴的女孩。
她很想知道;泠宇眼中的自己可有什么变化,却又不愿给她端详的机会,故而借换鞋子的机会始终低着头,却冷不防被泠宇由身后紧紧抱住。
一种熟悉暧昧的感觉让江南举步为艰,也没有一点点的力气挣扎或反抗,温热的气息由身后传来,她觉得手臂到指尖,小腿至脚腕,小腹至大脑,整个人都瘫软了,呼吸也随之停止。半晌,才微微的缓过神来。
她想挣脱出来,泠宇却将她搂得更紧,挣扎间,看到泠宇毛衣的袖口,那是她无法不清晰的记忆,那时她在很久很久以前,熬过了若干若干个不眠之夜,静心织成的第一件作品。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崭新的穿在泠宇的身上。是呀,崭新的,江南心里一阵巨痛,继而走出了她的双臂,退到一旁,
“我来看望可欣的,她人呢?”
泠宇愣了片刻,摇头苦笑了一下,“她在房间里睡觉。”
江南轻轻的推开房门,可欣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江南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白皙细嫩的皮肤露出些许粗糙的痕迹,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唇色苍白黯淡,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吧,她相信如果可欣睁开眼睛一定还是个妩媚的女子。
“她怎么样了?”
“你看看这房间吧!”
环顾四周,江南才注意到这里的凌乱。正面的大镜子已经碎成了好几块,窗帘也被撕扯得掉了大半,而且房间里还有种糊糊的味道。
“可欣为什么生病?”
“太累了。”
“什么?”
“是她把自己逼的太累了。”
江南突然发现少了什么,“外婆呢?”
“啊?什么时候?”
“上个月,可欣发病以前。”
“到底怎么回事?”
泠宇起身倒来两杯水,在接过茶杯的一瞬,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江南的,让她心底隐隐有点不忍。显然是眼神泄露了这种心情,泠宇脉脉的看着江南,令她心头一软,只好端起茶杯不再和她对视。
泠宇点燃一枝香烟,好熟悉的味道和场景,蒙蒙的烟雾种,泠宇显得非常孤单和落寞。
可欣的外婆在经过了大半年巨额的治疗以后,终于有机会找到合适的肾源可以进行手术。如果一切顺利,也许有康复的希望。
手术需要大笔的费用,可欣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将房子作抵押得到贷款。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手术居然失败了。眼看着大笔的资金就这样付之东流,又要回到从前巨额治疗拖延病情的生活,可欣心疼得无以复加,但也不敢太多的表露。
不过,外婆什么都清楚,病痛折磨的远远不止是人的身体,它会让人心力憔悴,会让人感觉生活得缺乏尊严也没有意义。
那晚,可欣照例应酬于酒桌,而且纠缠到很晚,泠宇在外面等了很久。可能是因为天冷,而且等得太久了,再见到可欣有说有笑得和一帮男士一起走出来,又殷勤的送他们上车,泠宇心里很不痛快。两个人说了没有几句就吵了起来,僵持了很久,才别别扭扭的送她回家。
推开门,没有外婆以往的问候,可欣以为她已经睡了,就继续保持和泠宇的冷战。后来,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进房间,外婆已经手脚冰凉。整整一瓶的药,而且已经过了很久,医生无力回天。
可欣一下子就懵掉了,一个字也不肯说,泠宇好歹的哄她睡着,自己也昏昏的睡了。
到半夜,她被一阵糊味熏醒,睁开眼睛,发现可欣正穿了件睡衣在焚烧外婆的被子,火光映红了墙壁。
泠宇吓得清醒了,三下两下扑灭了火,正要询问可欣,却见她两眼愣愣的看着自己,唠叨着:“冷,冷。”
泠宇把她抱紧,然可欣还是这样唠叨不停,泠宇最终明白,可欣说的是外婆会冷。泠宇心疼得落泪,然可欣却没有任何表情,她开始害怕,狠狠的摇了几下,可欣还是没有反映。
可欣疯了!
一觉之后,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喊叫,用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狠狠的砸向墙壁和地板,撕扯她的衣服,窗帘,她甚至会撕咬泠宇,目光冷漠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泠宇用手轻弹薄薄的短发,“她不吃药就不会睡,不睡就不会安静。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疯了。”言毕,重重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