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让她心安和心动；可眼前的，让她心醉和心碎。

每次见到她漆黑的夜色一般的双眸，泠宇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在与她双目纠缠的时刻，让她牢牢的用打了死结的绳索栓紧。那是她永远都不会离弃的女子。

江南依旧沉浸在别后重逢的喜悦以及淡淡的旅途疲劳之中，所以她没有时间和机会感受每个人的情绪。

如果……只是我们没有如果。

要补习落下的功课，要总结交流的材料，要将自己的收获和其他人共享，随之而来的是江南一段忙碌的日子，再后就是期末考试的复习时间了。

待到梢有空隙，她才体察到周围令她惊恐的变化——当三人再度共处的时候，她嗅出了空气中暧昧的味道。

告诉我吧，我的爱人；告诉我吧，我的朋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焦灼，让你日益憔悴，让你在面对我目光的时候开始躲闪和游离。

可欣选择了逃避，她留在寝室里等待电话的想起，等待泠宇坦白的结果。

江南，我亲爱的朋友，你可以漫骂我，可以诅咒我，可以用你所知最恶俗的话来挖苦我，我都不会反抗，不会。亏欠的，我永远都无法偿还。

江南目瞪口呆的望着泠宇。

这是她的选择么？这是她两小无猜的爱人么？这是她要与之不弃不离一生相守的人么？她是在通知自己永远的分别么？

她说，自己是冷静而坚强的人但那边是一个孱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

她说，自己聪慧而好学是一个会功成名就的人才而那边是个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女子。

她说，自己有关爱的父母和兄长还有很多朋友，而她只有年迈的外婆，是个孤单的人。

她说，自己应该有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孩子而她不会有孩子也不需要家庭。

她说，江南你太优秀了，你会让周围的人产生压力。

江南不是没有读过文艺小说的人，她知道每一句话后面的潜台词。

不，这些都是我不想听见的托词，我想知道的仅仅是，那么，你的爱情呢？

你的爱情寄放在哪里？

沉默，沉默，沉默就是答案。

毕竟是我的挚友，所以你没有选择欺骗，而是在隐瞒之后的坦白。

江南夺门而出，之后，泪珠翻滚，铺天盖地。

谁拉住我谁救救我

我从高空狠狠地坠落

谁叫醒我说这是梦

说你和她什么都还没有

在窒息的沉默中你握住我的手

爱怎么了我怎么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曾经以为爱情应该诚实

但诚实却是最尖锐的刀子

坦白一切留给我决定是多么的自私

我恨你就连你的感谢都太诚实

你不懂最大的温柔是掩饰

在我转身之前你看不到我流泪的样子

你没有错我没有错像一阵风吹熄了承诺

你挣扎过你要我懂那谁来懂我心里的黑洞

(二十七)

比泠宇消息来得更早的是江北的电话，

“江南呢，她在哪里？”

“她出去了，很快就回来。有事情要转告么？”

“是程可欣么？”

“对。”

“我们在欧洲旅行，出了车祸。我没有事，但父母恐怕不行了，你让江南尽快签证过来。”

“好，好。”

可欣放下电话，飞奔下楼。

不要，泠宇，等等，江南，等等。

跑到楼下，迎面遇上前来辞行的何涛。

太久不见，她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不过，现在，需要他。

慌乱中的江南在再度听到突如其来的消息之后瞬间昏厥，这就是人们眼中的坚强的女子。

泠宇和可欣的面容在她的眼前由模糊至清晰，江南渐渐回想起前面的种种，她无力的摇摇头，艰难的说：“我可不可以不再看见你们。”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该如何进退。

“你们先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江南转头，才看到还有何涛站在身边。

在这个时刻她竟然觉得这个沉默的人是和自己最亲切的。

“哥哥又来电话了么？”江南问。

大家摇摇头，“怎么办签证？”她问何涛。

彼时高校教育尚为公费，故而如果学生没有交齐名曰培养费的钱，通常很难由校方得到任何办理护照等的相关证明。对此，何涛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最终将诸事办妥。

江南上次回国后，已经按照要求将护照交还到系里。

“去系里，先把护照要回来。”可欣说。

“那签证怎么办？”何涛问。

“找旅行社？或者，陪读的签证比较快！”可欣言毕，看看何涛。的确，那个发生事故的城市与何涛将去的地方相距甚近。

时至今日，江南也不知道可欣当年说的是不是和实际情况一致。她只记得，自己盯着泠宇，想说，你知道么，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才是真正的聪慧而冷静能够临危不乱的女子，而江南，她有的不过是所谓坚强的驱壳，而这驱壳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她只想任人安排的匍匐。

“或者，我们先这样。到那边之后，再解除。”何涛说。

这话，让江南感到无疑是一种极为宽和与善良的收留，是的，她无路可走，无处可去的时候，何涛收留了她。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包括彼时本科生没有结婚的权利，即使已经超过了法定年龄，但系里的老师面对那个失魂落魄的江南还是最终盖了公章，解除学籍。

二十一岁的女子，她没有看到婚姻的严肃和严峻，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回头的。

一条路，有叉口，我们称其为分支，对于命运，那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折点，生命没有回程。然年轻的女子还希翼于一切都是有机会改变的。或说，她已经没有精力来希望什么了。

生命中，两块撑天的巨石终于不会象她曾经担忧的那样相互撞击。不会了，因为其中的一块已经倒塌。她需要的，是扑向另外一块，不要让她的天空跌落下来。

江南可以表现出自己的悲伤，这是任何人都能够理解的沉痛——即将失去亲人的沉痛，然有谁能够了解心底那同样深刻的另一条伤口呢？

她掩埋了所有的日记与往来信笺，想到多年前两个埋藏花窖的女孩，想到寒风中并肩前行的一对背影，永别了灿烂的江泠花，我的初恋，我的青春校园。

几个月间，她经历了两次长途跋涉，然心情的落差何止千万丈。

其实，在登上飞机之前，她就得到父母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她可以留下的，何涛也不会用一纸婚约来难为她。可江南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容身，那是她唯一的退路，所以她落荒而逃。

只是得到消息之后，泪水就缺乏了肆意奔流的理由，而江南也确实觉得她的双眼已经干涸没有泪水了。

父母对于能够见到阔别近两年的女儿自然是喜不自禁，当得知江南的婚事后，有片刻的惊讶，而后是欣慰的笑容。这让江南觉得，足够了。何涛收容且成全了她，人说感恩图报，人说夫妻恩爱，一切重不过恩情呀，所以她没有理由去反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