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发生了一件大事，江南的奶奶去世了。

但因为没有电话，来不及通知。等江南知道消息，已经是出殡的前一天。

江南简单收拾一下，正要离开寝室，可欣回来了。那一段，风传有作案团伙在市内活动，可欣不放心江南一个人走夜路，执意陪她一起去。

歹徒倒是没有遇到，可赶上大量的遣返民工，火车票非常紧张，最后还是可欣在‘黄牛’手中买到两张没有座位的黑票。反正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她们想着稍微站一下就到了。可上车才发现，车厢里挤满了人，他们起初不想堵在车门口而向里挪了几步，带到车进站才发现根本挤不出去了。列车只停靠几分钟，江南急得险些哭了，还是可欣急中生智打开了车窗，自己先跳下，又接住了江南。

一进巷口，江南就见到了自家的灯火。

而后她见到了父母和叔婶姑丈等人。

以前，她和奶奶的接触不多，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但自从来这边读书，两个城市相距很近，江南基本周末都会去看望她，顺路带回可欣喜欢吃的当地卤汁豆干。祖孙的感情渐渐亲近起来，奶奶大半生守寡，年事已高，身体多病，但头脑清醒，很喜欢给江南讲她当年的往事。春节，见到江北带回的孙媳妇还高兴的问长问短。她是在一个清晨不为人知地平静离去。江南在之前的几天好象有些预感，但有事耽误，故而迟些才给家里打电话。

此刻奶奶静静的躺着，身批红袍，头上是顶同样质地的红色有飘带的帽子，江南感觉就象传说中的紫霞仙子即将归去。

(二十四)

如果江南能够早些知道，奶奶的过世会对可欣有那么大的触动，也许她当时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可欣同行的，然问题的关键就是我们对事情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当可欣告诉江南她将很快拥有自己的一套商品房，她可以和外婆一起远离那间危房的时候，江南知道有超越校园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是可欣在酒楼推销啤酒时候认识的。他起先以为可欣是酒楼的服务员，就随便的叫着：“小姐，拿啤酒。”

可欣急忙跑过去，一边娴熟的帮忙拿酒，一边用比平时还要甜腻几分的家乡软语说道：“先生，我不是这里的小姐，我是来打工的大学生”，临了不忘加上一个迷死人的甜笑。

彼时走出校园的学生不少，但大多是做些家教之类，象可欣这搬由校园入酒楼的尚算少数，这让那渐露秃头迹象的男人多少有些意外，顺势打量了一下，正遇上可欣妩媚的笑容。

“大学生？！那好，帮我倒满这一杯，我买你一桶。”

可欣没有时间去故做什么矜持，何况，倒酒而已。

后来，江南想起，有一天晚上，可欣曾经很高兴的请自己吃夜宵，说是庆贺销量上涨，想来，就是缘于两人的初识吧。

美女大学生，想来彼时这一称谓还是很能满足某些男人的虚荣心，总之，他对可欣动了心思。

准确的讲，可欣并没有象江南想象的让他大大花费了一番周折。只有简单的几次欲擒故纵，而后，他们就奔向主题了。

那是可欣至今想来仍会觉得心底阵阵隐痛。

那晚，可欣不知道自己吞下多少酒精，只觉得头痛眩晕以及一种急需宣泄的渴望，至于如何走出酒把，如何倒在宾馆的床铺上她基本没有记忆，可以感觉下身的束缚在层层被剥离，但并没有拒绝的念头和能力，直至那尖锐的痛楚将她唤醒，血迹让她意识到自己成为女人的转变。

事后，那男人说，当时的仓促是因为他了解酒醉之后的女人最渴望满足。

而后，他起身离开——一位从不外宿的老公。

可欣独自躺在那张褶皱的床单上，想到刚才眼前发迹单薄的头顶，耳畔沉重的喘息，以及自己赤裸的下身和衣冠整齐的上身，更深的疼痛伴随心底的绝望和自怜瞬间充满了她的胸膛，永别了，我的少女时代，永别了我的花前月下，永别了那位阳光下的翩翩少年……

她开始痛哭，一种从未有过的失声痛哭，她断断续续的呼唤一些名字，后来就一直重复着“江南，江南”，直至哭得浑身无力，几乎虚脱，沉沉睡去。

那晚，没有午夜梦魇，因为她已经不害怕什么。

江南想不到也永远不会知道事情发展的实际情形。她看到的只是可欣床头，桌上日益堆积的高级时装和化妆品，以及她日益增长的风采。

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但可欣的描述让她相信那是一位深深为可欣痴迷的单身成功人士，她不知道自己低估了男士的占有欲同时高估了可欣的魅力，适用于纯情校园的心计，在肉食动物混杂的酒肆中，脆弱而不堪一击。

习惯性的小礼物并不会让可欣觉得满足，还好，她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在她向江南陈述自己搬家计划的时候，她觉得这也是一种可以的生活状态。外婆不会那么长寿的一直陪伴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况是隔代人，所以时间是她在意的。

寒假的时候，因为父母都去了哥哥那边，江南第一次在泠宇的家中度过除夕，很自然的她没有任何家人不在身旁而产生的寂寞以及身处令一个家庭团聚中而常有的疏离感。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都很亲近，也许是因为数年的相识吧，可后来，江南发现自己和后认识的一些泠宇的朋友也都非常熟稔，她开始明白，这一切都是缘于自己和泠宇的亲密。

她们开始规划仍然有些模糊的未来，泠宇还有一个学期即将毕业，无可置疑的她将去江南所在的城市工作。

家人目睹泠宇二十余年的成长与种种特性，对她的不同之处已了然于心，只是没有清晰的将它表达出来而已。所以他们不会反对泠宇任何与江南接近的行为，何况，那是一个他们从小看大的孩子，聪慧而恬静，隐约间那是泠宇此生最佳的选择。

江南的托福成绩下来了，很好，比何涛的要好。

哥哥建议江南放弃国内未完的学业，直接申请在美国继续接受教育，自己会帮她联系好。江南犹豫着，她不是怀疑哥哥的能力和自己的适应性，那里也同样有吸引她的景象，只是她舍不得，舍不得那么远的离开泠宇，更何况她们很快就可以长相聚。未来的学业和事业无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美丽，然思念，然相爱确实切切实实的萦绕在她的心头。对于二十岁的女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来得更加重要和强烈。

何涛开始联系一些高校，他比较满意一所德国高校，更好的是那里不需要gre的考试成绩，这对绝大部分的人来说都可以省去不少精力。

他和江南依旧保持着亲切友好但是不亲密的关系，对此江南心中是很清楚的，今生她都不会再和任何人拥有和泠宇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

江南开始刻意的留心一些招聘启事，开始有心熟悉校园周围的租借民房，开始期盼着渐渐临近的相聚。期间还是情难自禁的回去了一次。由于父母不在，她们得以有机会在江南熟悉的床铺上亲密接触。回想几年前，那个泠宇悄悄跑过来又跑回去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