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宇皱皱眉，显然是还没有回忆起这个人的存在。一旁江家父母对何涛不住的感谢和不住的赞誉更让她难受，如果不是有江南一直盯着自己傻笑，她真要后悔来接站了。

倒是何涛终于想起了泠宇，“哦，是江南的好朋友，对吧？这么高了，好象也变样了。”

泠宇勉强的点了点头：人都会长高，都会改变，这有什么奇怪，真是没趣的书呆子。她伸手去拿江南背后的背包，顺势在她的耳迹轻吻一下，这让江南一阵心神荡漾。

与何涛臃肿的羽绒服相比，泠宇平坦宽松却依旧温暖的大衣显得更加养眼。她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很快江南也跟着伸进来，暖暖的握在一起，两人会心的笑笑。

如果每天相处在一起，我们通常很难感觉到对方在一天一天中发生的细微的变化，至少不会记得这些变化发起的最初时间。

经过四五个月的分离，虽然有电话和信件的联系，但都没有面对面的接触来得直接和具体。江南觉得，泠宇确实有些与往不同，虽然这无关于两人的关系和感情，但变化是确实存在的。

首先，泠宇开始不再有任何收敛的吸烟，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游兵散勇，她开始有了某一专一的牌子——那幅悬挂在市政府广场上的万马奔腾图；她开始习惯以红色的小车作为代步的交通工具，虽然以前也会偶尔用之；他开始频繁的使用‘女人’来描述身边的同性，取代了以往的‘女孩’或‘女生’。泠宇口中的这个词汇在十八岁的江南听来会有些脸红的遐想，但又觉得耳熟，后来记起是可欣经常使用的称呼，但因为她带有方言的腔调，故而听来没有这样的直接。

泠宇会象以前一样，经常在江家消磨一整天，没有待做的功课，她们也不喜欢看电视节目，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聊天，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山了。睡觉前，会有个互道晚安的电话问候，可有时会一直问候到天渐渐的亮起来。

许多零星的细节江南永远都会觉得历历在目，在无人的时候回味着来熨贴心怀。原来每一篇言情小说，每一部爱情电影都是毫不夸张的表现。思念并不是因为久未谋面，而仅仅是因为这一刻她不在你身边。

而对于性的话题，江南觉得自己十分笨拙。虽然当思念、当拥抱、当亲吻、当泠宇的双手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走的时候，身体的酥软和小腹的搅动让江南经常会激动得不可自制，但她贪婪沉溺的亲近也就局限于此，她确实不能理解泠宇一些更深层的描述，也不能听任她向深处探求的欲望。

伴着节前的喜庆，她们开始加入置办年货的人流，虽然脸上的喜悦不止因为将至的节日，江南经常在恍惚间忽略了泠宇的性别，有时她也会偷偷的幻想，如果泠宇能够一切都不加改变的就有了一个不同的性别身份，那该有多好呀。如何才能延续这时的幸福与快乐？似乎没有很好的途径，那的确是一件让人有些难过的事情。不过，江南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哥哥回来了，还带着美丽的金发新娘。

几年不见，哥哥更加沉稳，不过和江南开玩笑的时候还是从前一样的亲密，这化解了江南心头对于哥哥结婚的小小失落，何况嫂子一直在用不熟练的汉语表达着对江南的关爱。还让江南比较欣慰的是，哥哥的性情开始变得温和起来，不再象以往那样对泠宇直接的表现出不悦，他甚至可以和泠宇一起轻松的聊天。起初，江南以为哥哥改变了对泠宇的印象，可后来江北说他由始至终都不喜欢这个搅混在妹妹生活中的人，只是渐渐少了对她表现不满的情绪。

“哥，你对泠宇有偏见。”

“不是偏见，只是我不会被她的小聪明哄骗。”

“什么小聪明？”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孩子，我不可能象她的同龄人一样还看不透她讨巧的小把戏。”

“什么叫讨巧？是小孩子的乖巧。”

“不是，她长大后还是这样。为了贪玩为了自己愉悦的目的，她可以不考虑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她可以欺骗任何人，包括你。”

“欺骗我？没有啊。”

“没有？还是你不愿意承认。”

“是你对她太苛刻太挑剔了。”

江北不理会妹妹的惊讶，继续说，“现在她还是这样，她洒脱的基础就是没有责任感。”

金发嫂子还不能很好理解江北的话，但她感觉到了兄妹之间不愉快的对话气氛，忙不停的向江北询问。

“我只是说她要学会选择朋友。”江北告诉妻子。

“哦，她会的，让她自己做决定。”嫂子并没有再追问更多的细节，可江南觉得她似乎知道的更多，而哥哥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

父母对儿子携儿媳回国团聚格外高兴，初二还专门补办了喜酒，江南有些羡慕哥哥的幸福。

他有钟情的事业，在实验室中的哥哥有一种专注和投入的快乐，他经常说研究和讨论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他有夫妻彼此深爱的婚姻，那种互相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爱慕会让观者为之心动；他是家人和亲朋的骄傲，虽然这骄傲已经成为多年的习惯，但光芒依旧。而真正更让江南羡慕的是，哥哥追求并获得的幸福，和家人大众的期望是一致的，但这对江南，恐怕是个难题。

酒桌上的何涛面对多年的朋友，显得略微活跃，在对同学表示佩服和恭喜之余，不禁棉生出些对自己的感慨。何涛的心思江北老早就知道一二，只是他隐隐觉得这有些违背妹妹的心愿，当然，如果江南愿意，那的确不失一桩美事——父母，尤其是母亲，对何涛的满意与钟爱几乎已溢于言表。多年的朋友，江北亦确信何涛的能力与人品，不能说高智商，但踏实沉稳的人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

春节过后，泠宇不再经常出入于江家。江南起初以为她是不愿见到哥哥，可后来听说她居然在学校读书，然这基本上不是泠宇该有的作为。

假期里的图书馆空荡荡的，四下里根本就没有泠宇的影子。好在学校不大，而泠宇显然也是个名人，江南居然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她的寝室。

泠宇就半躺在下铺的床上，但也许因为她太关注于手上的半只苹果，居然没有注意到门被轻轻的推开，另一只手还闲适而随意的在身边女孩的衣内游荡，那女孩低头发出吃吃的笑声，泠宇就更加放肆的向身下探去。

江南木然的站在那里，似乎尴尬的人应该是自己，是自己无意间偷窥了别人的亲密。但她也没有打算离开，她准备向床上亲昵的一对表示自己的“歉意”。

一脸愕然的泠宇只一瞬就恢复了既往的平静，她游刃有余的先对身边的女孩嘱咐几句让她离开，而后让江南坐到床边，虽然江南在被按下后又反弹一样的站了起来。

“我的同学，提前回校了。怎么找到这儿来？

是不是想我了？

说话嘛，乖宝宝，或者亲我一下？”泠宇已经又由平静转化为惯有的谈笑风生。

没有想象中的解释或歉意，江南竟然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震惊之后的愤怒，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