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涛会经常来寝室里找江南，有时送几本参考书，有时送来一些楼下买的蛋糕，还有一次，为八个女孩子每人送了一块可以搭在床架上放东西的木板，为此获得一片好评。

可欣曾私下问过江南：“你和何涛是什么关系？”

“同乡呀，再近一步就是我哥哥的老同学嘛。”

“没有别的了？”可欣诡秘的笑。

“没有了。哦——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江南打趣她。

“我？呵，我是不会找外地人的。”

“为什么？”

“毕业后怎么办？对了，何涛是研究生，那可以留下的。”

“是呀，是呀”江南说，“要不要我引荐一下？”

“算了，”可欣笑着眨眨眼，“你还是自己享用吧！”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江南强调。

“知道了”可欣说，“是不是还想着你的中学情人呀？”

江南一愣，没有回答，可欣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否则，江南怎么会在熄灯后还趴在床上写信，怎么会经常去长途电话室排队，她才不相信哪个离家的女儿有那么多话要告诉父母；至于普通朋友，怕是也没有这份热情吧。

“哈哈，被我猜中了”可欣高兴的说，“那就坦白吧！”

“我有什么可坦白的”江南说，“还是介绍一下你的那位帅哥吧”

的确有一位外系的帅哥与可欣来往甚密，但彼时大一的学生还带着一份羞涩，并不愿有人撞到自己的恋情。

两人各将一车，都不再说话，开始各自想起自己的心事。

泠宇显然非常适应新的生活，学习就那么马马虎虎的应付一下吧，由于住校，她已身陷花丛，故而忙得不亦乐乎，每一封来信似乎都在匆忙间完成。

每一次通话，她都有说不尽的趣事，包括某两个女生为了帮她洗衣服居然争执起来。

“不会吧！”这是江南最常有的反应。

话虽如此，她对于泠宇的此般影响力以及受欢迎程度还是相信的。

当感情渐渐挣脱懵懂的时候，对一种亲密关系的向往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头涌动。由于接触和思维的惯性，异性间的交流多少还存在一些障碍。而泠宇，即便同处一室，也会更多的被视为中性，没有女孩子的娇却与小性儿，却有份男孩子的坚强与灵动，更多的还有一份温柔和不具威胁性的安全感，所以她的受宠也不足为怪。

“注意点，你可不要和谁交往过密呀。”江南提醒她。

“什么叫过密”泠宇反问。

江南一时语塞，对于这个具体的形式她还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女孩子间的亲密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为这个而划定界限还真是不容易，“反正，有什么事情不许骗我！”

“那当然”泠宇顿了一下又说，“我会不告诉你，哈哈哈”

话虽如此，但江南能够感觉到泠宇对自己的在乎。每一次在校门口的邮局拿回长途包裹，江南都非常高兴，那些一路颠簸而来的零食，真是比楼下的糕点要美味几百倍。

期中考试过后，天气渐渐冷了，不过可欣的爱情却在快速升温。

对方叫彭胜，同届管理学院的，本地人，据说父母是本市高干，家境殷实富足。他戴着一付眼镜，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两人在某次扫舞盲的培训中认识，他对可欣可谓是一往情深，就象他盗用别人的话对可欣表白的一样：“你的眼睛眨一下，我就死去；你的眼睛再眨一下，我就活过来；你的眼睛不停地眨来眨去，于是我便死去活来。”

这种阴冷让江南很不习惯，开始怀念以往冬季里围着暖气片读书的日子。寝室朝北，难得透进几缕阳光，寒冷让人无处躲藏。还好，泠宇寄来了热水袋和电子暖手炉，她开始在下课后躲在被子里足不出户了。程可欣原本就不喜欢去自习室占位置，所以没有约会的时候就和江南一起，留在寝室，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问也方便。两人共处，关系也更加亲近。

其实，从最初开始，江南就觉得可欣让人爱怜和疼惜，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也许是她的纤瘦与常常失神的目光；而可欣则觉得江南聪慧，优秀而又亲切，以至于她会将积压在心里的话告诉江南——她唯一信赖的朋友。

程可欣的父亲是名军官，母亲是演员，郎才女貌，是不错的搭配。可祖父母一直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因为他们获悉，可欣的母亲曾患有精神疾病，而且有家族病史。虽然她经过治疗而好转，但难免会有复发的可能，而且会影响到以后的孩子，或者有隔代遗传。但可欣的父亲并不相信这些消息，他一再坚持那不是病，而无非是演员因为过分投入角色而表现出的一种忘我和轻微的神经质。

热恋中的军官为此走出了家庭，一意孤行，闪电般的举行了婚礼。美丽温柔的新娘让她幸福得接近天堂，哪里还会多留意什么繁琐的婚检程序。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受骗了！

妻子开始暴露出诸多的患病痕迹。受骗令他愤怒，又掀起对白发双亲的无限愧疚，这些令爱情也随之失色。他决定摆脱这个欺骗的婚姻，但为时已晚——可欣已经在母体中诞生成长。

怀孕的妻子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更加性情乖张，军官的忍耐就要突破极限。产后的母亲见到自己臃肿的身材，容颜憔悴的面孔，变得更加忧郁而又暴戾，两人间的战争开始频频演绎，怒火中烧的军官终于爆发，他在情绪激昂中拔枪杀死了歇斯底里嚎叫的妻子，而后举枪自杀。

伤心欲绝的祖父母收敛了儿子的尸体，他们甚至不愿多看一眼襁褓中的可欣。另一位晚年丧女的老人抱回了尚不足月的可欣。记忆中，外婆一直都是这样的苍老和衰弱，但也颤颤巍巍的把可欣带到了十七岁。

（十八）

江南还是第一次听周围的人向自己透露如此重大的身世秘密，她惊讶得不敢相信这些远离平凡生活的事情确实发生在自己好友的身上。

原来，看似柔弱的可欣有着惊人的坚强，那是怎样孤单而自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没有父母的关爱生活是不是会暗无天地，江南不敢想象。幸好，现在的可欣遇到了彭胜，那是一个将她视若珍宝的男孩。一个念头突然在江南的脑海中闪过。

“这些情况你告诉过彭胜么？”

“当然没有。”可欣似有警惕的看了看江南。

“我是不会多说的，你放心”

“我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人”可欣笑笑，“所以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江南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和他讲家里的情况呢？”

“父母有争吵，父亲错手杀了母亲，而后自杀。”

“哦。万一他以后都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你骗他？”

“我哪儿有骗他，不过是没有全部告诉他。”

江南觉得可欣的语气有些耳熟，想了一下，原来是有些象泠宇。

“而且，别人都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欣又说，“外婆没有告诉过我。我小时侯，有一次睡午觉，其实我已经醒了，可外婆以为我没有醒，就和别人谈论这件事，我才知道了它的始末。后来，我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