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她在小学的时候曾经和爸爸一起来过。但汽车在低矮的民宅间行进，又是不断的走走停停，毫不见印象中和人们传说中的繁华。

江南有晕车的毛病，除了火车，其余的机械交通工具都会引起她的难受。今天加上旅途的颠簸和天气的炎热，几个刹车之后，她觉得胃里已经开始有些翻滚的感觉。

司机显是也看出了江南的情况，连声问着要不要下车，江南说没关系，她希望学校快点到就好了。司机在嘴里用方言嘀咕些什么，江南的老家在这附近，两地的语言不是完全一致，但互相之间能够听懂。所以江南知道，司机嘀咕的是，“要呕就早点下去，不要等下把车子弄脏。”

江南眼眶有些发酸，还好何涛及时递来一块手帕。江南急忙捂在嘴上，没有心思再去计较它的粗糙和褶皱，学校终于到了。

校园的确很大，要不是何涛带路帮忙，江南真的不知要拖着行李走多少冤枉路才能找到那座矗立在河边的院系大楼以及小桥边的宿舍。

不时有身着军装的人由身边走过。

“是在军训么？”江南问。

“对，一般在大一的暑假，你明年也会的”

“要训多久？”

“还好了，一个月而已”

彼时，有些高校的学生在入学之初就要接受为期一年的军事化训练。这一年对于习惯了校园中自由生活而又对大学满怀憧憬的年轻人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故而很多人对这一年的抑郁和压制会终身难忘。而最后一届“受惠”于此政策的学生，每每面对比自己晚一年入学，免去诸多皮肉与精神之苦，最终会一同扑进就业市场的学弟学妹们，心中的无奈不满亦或是愤恨多少有些难平。

虽然没有一年军训的磨难，但江南也是受到了教育改革的影响——她以及她的同学是本专业最后一届五年制的学生，其下一届就改为四年学制。但也有人因此受益：江南同班一男生，醉心于出国的英语语言考试，故而无心应付其它课业，最终留级一年，恰逢学制缩短，他居然也就瞒天过海的如期毕业了。

当何涛大汗淋漓的为江南办好一切必要手续，身上的衬衫早已湿透，自己也觉得酷热难耐，加之不愿让人多见自己的“狼狈”，就匆匆回寝室了。

江南待他走后，才开始有时间慢慢打量自己未来几年的窝。

二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间，靠墙对放了四张上下铺的铁床；中间摆放了一张大桌，带有八个抽屉，和床铺间留下较窄的过道；门口是一个脸盆架，一个杂物柜，还有一个同样分为八个小格的大书架。每人带来的箱包都各自塞在了床铺下面，除了自己和上铺的女孩，其余六人都有家长陪同。

可能就是由于这个，让江南不禁对上面的女孩多打量了几眼：她生得身形纤细，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江南一向对大眼睛的女孩子有好感，何况还是和自己“同命相怜”的漂亮妹妹。

床柱上原本贴着每个人的名字，可惟独这两张床上没有。

“你好，我叫江南”

“哦”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叫程可欣”。

可心？江南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程可欣似乎比江南更加独立，她甚至没有类似何涛的角色来帮忙，一个人上上下下的忙碌着。江南不自觉的就帮她几下，渐渐的，她不再象最初那样躲闪，和江南攀谈起来。

“你丛哪里来的？怎么没有人送？”

江南报了省份，说明父母工作很忙，“你怎么也没有人送？”

“我家在本地，很方便，不用送”她笑笑。

两人又有问有答的聊了几句，江南发现，可欣在说话的时候，每当说到自己的情况，总是以“我们这里……”作为开头，语气颇为自豪，很是以此为荣；而当她讲到关于江南的话，也很习惯以“你们东北人……”为开始，语气似有不屑，让人听了不是很舒服。但江南见她说得自然，也就不去多想，全当这是她的语言习惯罢了。

程可欣忙上忙下也觉得很累，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可不想外婆年迈的身影出现在校园里。

看看下铺的江南，还是要谢谢她帮了自己，不过，那下铺的位置原本就是自己的嘛：

可欣是第一个到寝室的，她看见贴在床杆上的姓名，知道自己住在下铺，这与她的期待相反。早就听说，下铺经常是大家闲坐歇息聊天的地方，她可不想有人打搅了自己的清净。看看左右没人，可欣撕掉了自己和江南的名贴。等到江南最后进到寝室的时候，就只有空着的那张下铺了。

原来爬上爬下这么麻烦，可欣有点后悔，但人在高处，视野更加开阔，整个房间的情况可以一览无余，这又让她比较开心。左看右看，还就是下铺的江南比较让人觉得喜欢，其余的几个，一看就是“乡下人”，还有的拿着花花绿绿的编制袋，就象街上的民工一样，多难看，要是自己才不好意思用呢。

待随行的家长一个个离开，只剩下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房间里的气氛开始轻松活跃起来。

显然是偏听偏信了关于大学不用读书的谣言，大家所带的学习用具及其有限。有人竟然只带了一支钢笔和一本稿纸，说是给家中写信之用；还有的人，带来了家乡的特产，让大家边吃边聊。

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大城市，故而满心好奇，不住的询问可欣一些著名的景点、街道在哪里，偶尔还有人模仿几句本地话，引起一阵哄笑。而后，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泡开水，几个女孩子很快就熟悉了。

可欣比较了一下，更多的选择和江南在一起。一是其余的人更加土气，她不喜欢；二是江南一看就较为和气，不象有的人，例如于贤，自以为了不起的指指点点，左右别人的行动，估计还沉浸在以往处于家乡学校里的优越感中，可欣才懒得理她呢。

（十七）

稍稍空闲几天，紧张的学习生活开始了。大学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浪漫，在领悟到这一点之后，大家又开始各自恢复了以往的刻苦，每天跑出去上自习了。

由于是按照省份的招生，而各省的教学质量并不一致，很快大家学习上的差距开始显现出来。很多高考分的同学并不能继续在学习中保持优势，例如于贤。

江南还是十分适应这里的学习生活，这应该更多的归功与她的高中教育，它不仅教会了学生们知识，而且更多的教会大家学习的方法，这想来比课本上罗列的内容更加让人受益终身。

本地的一些学生，由于招收比例或其它原因，平均水平会稍差，程可欣也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例如英语，她还是占有优势的，但对于高数等偏理科，她似乎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握，也许是因为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些课业上。

升入大学不久，程可欣就基本上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她的成绩不会突出，属中等偏上，这也正好给出机会，让别人关注她的其余优势。虽然没有什么化妆品与名牌服饰的装扮，但她知道自己有姣好的面容和不错的身材。按照江南的话说，可欣大大的眼睛最让人捉摸不定，经常会有种迷迷蒙蒙说不清楚的东西在里面，忽而一转眼是明眸善徕，再一变又空洞洞的，象似婴儿的目光一样纯粹。这就足以让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为之倾倒了。何况，可欣还有着相对优越的本地人的身份，以及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这方言最适合妙龄的女孩子来讲，这些都是其他人所不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