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她们的的确确是对着书本狠k了三个月,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复习中考的时候。是运气好?还是泠宇的聪明?亦或是感于江南的努力?放榜后,泠宇居然考上了本市的一所专科院校。
彼时,大学的入取比例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高。
对于女儿的成绩,泠宇的父母本是已经不报什么希望的,这个录取通知就象是凭空而来的宝贝,让他们倍感欣喜,于是又再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特意为此请江南来家中吃饭。
看着饭桌旁,笑呵呵的一对孩子,泠父竟有一瞬的恍惚:也许自己本是要有个儿子的。
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弥漫在两人间的依依不舍开始日益加重,江南想起小学时自己和爸爸一起回老家的事情,想起泠宇在此期间的那个重大发现,一段段往事接连出现。
十年,在她十八岁的生命中,有十个年头是和泠宇一起渡过的。不知道,当自己七十八岁的时候,能不能说生命中有七十个年头是和泠宇一起渡过的。
爸爸妈妈都会去送行,故而江南觉得泠宇还是不要去的好,那种欲亲近又不能的场面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泠宇犹豫着不想答应,但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突然她灵光一现。
火车在市内有两个停靠车站,江南的父母必会在第一个始发站将她送上火车,安顿好行李。而后,列车经过几分钟的慢行,进入市内的第二个车站,停留大约十分钟。到时,泠宇将等候在那个站台。
火车一开,江南还是禁不住哭了。虽然已经住校几年,但毕竟在同一城市,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回家,父母也可以经常去学校。但现在,那个城市真的很远,她不可能随便的就跑回来。
站台上的父母已经些许的显出变老的痕迹,两个并立的身影有些孤单。
哥哥远隔重洋,自己也越走越远。父母就是这样,含辛茹苦的将子女养大,而后,骄傲地不舍地又不得不舍地将子女一个个放飞,留给自己的大多是晚年的落寞。
小时候写作文,会写到年过半百,年过花甲,那似乎已经是很老的年纪,老到需要别人搀扶的穿过马路,老到会忘记家庭住址。现在的父母,就是已经年过半百了呀。
想着想着,江南就止不住的落泪,直到看见站台上的泠宇,才跳下车。
“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嗯,”江南点点头
“没关系,你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么?”
“很快?”
“就几个月呀。”
“我觉得父母很孤单。”
“对了,你哥哥不是很快就要接他们去美国了么?”
“但是一直没有确定的消息呀,签证总是不过。”
“没关系,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
江南略觉欣慰的点点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江南觉得泠宇日益的消瘦了。
“没问题,放心好了。”
“放心什么?我怎么放心?”江南故意作弄的问她。
“嘿嘿,我会goodgoodstudy,daydayup嘛!”
江南终于破涕为笑了,才想起手中握着的一打信封,每一个上面都贴好了邮票。
“别忘了,写信给我。地址等我到了再告诉你。”
“好。”泠宇接过信封看了看又说,“邮票都贴好了?你不怕我的信超重了?”
“你写信还会超重?”江南反问。
“要说的话多嘛”
要说的话真的很多,十年的时间,要分开才发现还有一筐一筐的话说不完。
列车员已经准备收起上车的踏板,要关车门了,江南只好跳到车上。
两人没有说话,就那么面对面的互相看着,看着看着,江南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车开了,她逆向的走回车厢,经过一个窗口,看一下站台上的泠宇,直到列车驶出了城市,她趴在中铺上开始痛哭,哭得比刚才还要伤心……
列车呼啸着飞奔在高低起伏的农田间。
江南迷迷糊糊的就哭着睡着了,醒来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爬下床,去找妈妈准备好的食物。
车由北向南行,窗外是一轮鲜红的落日,映在车厢中人们的身上,让江南觉得大家都沐浴在一层金光之中,余晖中还传来阵阵的笑声。
原来车厢中有很多即将开学的新生,不同的是他们都有父亲或母亲的陪伴,还有的据说是比校方规定的报到时间提前了很多,父母带着孩子,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将周围的城市风景区统统玩上一圈。
江南的父母工作都很忙,而且是临近退休的前一年,对工作似乎有很多不舍,基本上没有请过假。这次,本是要送她去学校的,毕竟是十八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家呀,可单位里突然又有急事。
“没关系的”江南说,“学校有车在火车站等我们,我不过是自己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好了。”
可父母还是不放心。
恰巧江北想到了自己的中学同学――何涛。
以前他经常来家里玩,和江南也比较熟悉,后来他去外地上了大学,江北也出国了,他才来得少了,不过假期里还是偶尔会来江家看望。
本科毕业,他继续读研,和即将入学的江南正是一个学校。所以,当江北和他提及的时候,他马上积极请战,亲自到车站去接江南,并保证办理好一切相关事宜。
江家父母这才略微放心些。
(十六)
何涛还真是说到做到的好人。
他早早的赶到车站,列车却不争气的晚了一个小时,累他等了很久。
江南曾听哥哥说过,此人极为抓紧时间,经典的就是高三时,他为了分秒必争的学习,拉长了两次去浴室洗澡的时间间隔以及努力缩短每次的用时;通过观察发现,因为食量较小,女生的平均用餐时间要远低于自己,为此他扼腕叹息,经常走进食堂,抓起两只包子,边吃边往教室走;或者就是让江北代替他去排队买饭再拿回教室。
他天资不是十分聪颖,但读书非常刻苦,最后考上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虽然专业不是很好,但在当时,没有人会追究这么多问题的。
本科期间,他继续玩命的学,又多复习了一年,竟也刚刚巧合的考上了和江南同一所高校的研究生,并在春季就已经受导师之招,提前住进学校了。
江北说,何涛为人忠厚,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九月初的南方还是十分炎热。
何涛因为担心错过了江南的车次,一直站在月台上。
过久的等待让他大汗淋漓,汗水还侵湿了刚刚熨烫平整的衬衫,风让刚刚修好的头发略显凌乱,灰尘也使脚上的皮鞋没有出门时的那般锃亮。所以,江南见到何涛的第一印象是不那么干净,又闻到一阵与汗水混合的体味,联想到哥哥的话,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
但何涛憨厚的笑容以及偶尔摘下眼睛擦拭脸上汗水的动作,让她马上对自己刚刚的想法觉得有些惭愧,况且如果没有他江南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校车等在哪个出口,也不知道自己顺着人流究竟是由哪个出口出站,只是张望了很久,直至何涛和出租车司机一起放好了她的行李,她也没有看到校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