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阿星,你用了几根手指?”我被自己的提问惊醒过来,迎面看见阿华错愕的脸。他脸上的兴奋还不曾完全退去,愤怒和绝望却已经开始上演,真是奇怪的表情。
终于在我们对视了十秒钟之后,阿华飞快的穿上牛仔裤冲出门去。我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这个男人仰天嚎啕。我知道为什么他如此难过。阿华毕业以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所以不得不还在那些娱乐城所混,因为他长得俊秀,甚至不得不接待一些阔太太和阔老爷。他对我呵护备至,可就是被他这样宠溺的我却最无情地击垮了他最后一点作为男人的尊严。
第二天,阿华默默地收拾了他不多的几件衣物搬了出去。“你好好照顾自己。”他在门口丢下这句话,就是不肯回头看我。我看着这个和我同丨居丨了大半年的男孩子的背影哽咽无语。
我想我不爱阿华,可是阿华走后,我的灵魂也好像被抽走了一样,只剩下了躯壳。下班后家里没人等我,周末也不必费尽心思去做一桌好菜。我开始在各个酒吧里流连,被各式各样的男人和女人搭讪,但我只和女人上床。
我无可奈何的发现,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更忠于女人。女人的细致温柔总是能轻易地让我全身颤抖。我从一个软玉温香投向另一个软玉温香,从一个高丨潮丨跳跃到另一个高丨潮丨,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日日夜夜简直就是由一连串的高丨潮丨构成的。
空虚得只剩下高丨潮丨,多么可悲。我在纸醉金迷中沉沦下去,每日恍恍惚惚,直到老板万分痛心的告知我不再适合这个工作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像是我屋里的那盆仙人掌,因为浇多了水,整个根糜烂下去,散发出一种叫人流泪的腐气。
“你把这个烂掉的根剪掉,然后把它放到阳光下晒上几天,或许能活。”简君来我的屋子帮我搬行李到她那里的时候,仰脸看着我说。当时我已经失业,没钱续交房租,于是在网上发了一条求合租的消息,这样遇到了简君。
她蹲在我的一堆杂物中间,绚烂如花,我忽然感觉我的阳光又回来了,这屋子里的霉气也似乎在她的明媚笑靥里一点点退去,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和简君之间没有那么多波折和起伏,先是朋友再是情侣,一切都自然而然,这就是简简单单的美好。
“可是阿星的出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破坏了我全部的幸福!”简君发狂似的把我按到浴室的墙上,拿她的膝盖顶住我的小腹,恶狠狠地说。
“你难道要霸王强上弓吗?”可笑我的幽默感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我倒真希望我有弓!”简君的声音那么空洞而悲伤,“如果我是个男人,我真恨不得把你强bao百次千次,不管你难不难过痛不痛苦,我也能享受我自己的快乐,可我偏是个女人,我所有的快乐都建立在你的快乐的基础上!那么你是个男人也好啊,至少,至少我可以为你生一个孩子来要挟你,拴住你,钳制你,就算你还是狠心丢下我了,我们娘俩儿还能够相依为命,我还可以看着孩子的面貌来想念你。可你也偏是个女人!你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恨,我恨我和你都是女人!”简君的眼里分明噙着泪水,但她倔强的把头仰起,不让它流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开我,凝视着我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虚弱地说:“我恨,我如此爱你。”
我并没有说我要离开你,是不是?我很想这样去安慰她,可是发现这承诺我给不起,所以只好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她从我的视线消失,紧接着听见大门的一声轰响。
我也许该追出去,可是追出去了,又能怎样?我胡乱穿好了衣服,也不开灯,只一个人陷在沙发里发呆。这么晚了,她会跑到哪里去呢?
黑暗中,我的手机响起来,我连忙接起来。
“你想我了么?”哪怕我们已经这么久没了联络,阿星的声音还是能易如反掌地拨动我的每一根神经。
“想。”我只答她一个字,心里已是千言万语过遍。
“我也想你了。”阿星的语调轻轻的,像在我的耳边吹气。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顿时就没出息地涌了出来。
“小白,你哭了?你哭什么?你是不是很孤单?早点搬来我这里吧。”阿星永远是那么细心,能捕捉到我强忍住的唏嘘。
“我明天一大早要出差,等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东西吧。”我敷衍。
“那也好,那就早点睡。”阿星正要收线,忽然停住,俏皮地说,“还是你先挂,让我送你。”
我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在黑暗中怔怔地看那蓝色的屏幕灯暗淡下去。
第二天醒来一看表,竟然已经大大地误点了。我在五分钟之内梳洗打扮完毕,抓了包冲上公共汽车,看着窗外的树枝划过玻璃窗,脑海里一会儿是阿星一会儿是简君,晕晕乎乎中居然坐过了站。
无奈只好跳下车往回跑。过街地道里也有着跟我一样行色匆匆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跟我一样满腹心事。
“我抛下了我的爱人,留她在远方飘泊;我看过了姹紫嫣红,唯独寻不着那朵……”这沙哑如阿杜的歌声在这个阴郁的地道里回荡起来格外的苍凉,我忍不住放慢脚步,停在了这个流浪歌手的身边。
“你的歌声很好听。”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壹佰元给他。
“谢谢你。”他竟从他面前的帽子里拿出九十块找给我,“上封顶下不封底,谢谢你懂我的歌。”
我很意外,想了想,又递给他十块,“那么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我抛下了我的爱人,留她在远方飘泊;我看过了姹紫嫣红,唯独寻不着那朵……”等我走出了地下道,眼里已充满湿气,我抛下了我的爱人,可是究竟哪一个是我的爱人?
我曾经抛下了阿星,把她伤得鲜血淋淋;后来抛下了阿华,看他在滂沱大雨中哭泣;现在又抛下简君,让她独自在黑夜里流浪。像我这样的人,大概天生只会带给爱我的人伤害吧?他们每一个人告别的身影和眼神,都充满了绝望,而我有什么资格可以这样的去伤害他们?
到了公司,老板还未要求我解释迟到的原因,我倒先发制人:“我想休年假,今天开始,三天。”
老板很是慈善,愣了一下,也没有细问,就笑说:“好。”
老板对下属的亲和程度是直接和员工的工作能力挂钩的,这点我很清楚,我有这样的实力就是可以享受随时休年假的待遇,无所谓感激——呵,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永远能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找到合理借口的人。
三天,会给我,给阿星,给简君,怎么样的一个未来呢?坐在去海边的大巴里,闻着扑面而来的咸咸的海风,我这样问自己。
风景旧曾谙(大结局)
(作者注:其实作为一个小说写到上面戛然而止也是可行的,毕竟生活并没有什么结局,每个人都在继续自己的创作。但我还是要给一个结局,也许仓促,也许不完美,也许不真实,不管怎么样,那是我的想象。忽然想到我上一篇小说的结尾,还想搬过来用:希望,希望是什么?希望是我们对未来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