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不要，不要……

“放心，我不会去卖的。我什么都可以卖，唯独不会卖掉我自己！”阿星冲着我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可是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她昨天一定哭了一整晚。

“阿星，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孩，不知道没钱的苦。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对她说的话，是真心还是违心？好像连我自己都难以判断了。

阿星抓住我的肩的手好凉：“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我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去找个好男人吧，别玩这种女人的游戏了，我们都长大了，应该现实一点。”

阿星冷笑：“你在劝我？难怪你一直撮合我和杨俊，原来你嫌我没有你昨晚那个男人有钱？好啊，男人还有什么好处？啊？你不妨一起告诉我。”

“和男人在一起，可以有更多的姿势，这是女人做不了的……”看见阿星通红的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再也不忍心说下去了。

阿星，我多想多想可以伸手抱住你，搂你在怀里，吻去你的泪水，告诉你，我骗你的骗你的，和男人在一起，我只有一种姿势，那就是——屈辱。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我甚至不能伸出手去扶住你几乎要跌倒的身体，怕你看见我的手臂上几次昏厥又几次被烟头烫醒的伤痕。

“哈哈，更多的姿势，哈哈哈，是啊，我有的东西他都有，他有的我却没有，哈哈哈哈！”阿星泪流满面地笑起来，我的心如刀绞。

她笑了好久好久，仿佛已经癫狂，终于她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信封丢在我面前：“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了。”说罢转身离去，这就是我们的告别。

我用颤抖的手打开那个白信封一看，泪水就再也止不住，那是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阿星她，到底还是去卖了血！

“原来这就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有一千块钱却一天只吃一顿饭的原因。”简君哀怨地说，“你根本舍不得用。”

其实我试着用过那一千块钱。有一天傍晚，钱全用完了，工资第二天才能发，我实在很饿，一头撞进一家杂货店，掏出那一千块中的一张买了一个面包，可是一转身，我就觉得心里纠结起来，看那面包上的番茄酱都殷红殷红的，我就回去跟老板说不要了，老板已属和善，从那钱柜里拿了一张一百元还我，我说不，我要我刚才那张，然后就冲进店铺，从他的钱柜里把我熟悉的那张一百元翻出来，哭着吻那张钱：“阿星，我们回家。”店老板看着我几近疯狂的样子目瞪口呆，我没有被当作抢劫犯抓起来真是幸运。

多少个不眠之夜，我一张一张地抚摸那一千元，阿星和我在一起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纪念，可是最后辗转下来陪伴在我身边的竟就是这十张纸，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后来呢？”简君问。

后来，我回家了。连忙交上那一万块钱，可是当天晚上父亲就告不治了。

“什么？！一切努力竟这样轻易地付诸流水？”简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我当时也不敢相信。我亲眼看见我坚强了一世的父亲在床上疼得打滚，他神志不清的喊：“我痛，娘，我痛。”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喊“痛”，向着我去世多年的奶奶。我也第一次看见父亲的眼里落下泪来，我从来不知道对我来说如钢铁一样的父亲也是会哭的。

“千人千般苦，苦苦人生譬如朝露。”

我把父亲搂在怀里，他已经瘦得像一个孩子，我眼睁睁看着生气一点一点从他的躯体里消散。

那是一个凌晨，很冷，我倚在窗台，点燃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不管你付出了多少代价，都没有资格去死神那里换一点怜悯。人生，就是这样。

“阿星知道吗？”简君低声问。

我摇头。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因为从那以后，阿星就像消失了一样，她消失得那么彻底，以至于我有时候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怀疑，阿星，是否真的曾经存在过？

料理了父亲的后事，我就赶回学校做毕业设计，然后忙着找工作、办理离校手续。当然，我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寝室住。随着大家各奔前程，寝室的床一张一张地空了，这情形和我刚来的那天竟然那么相似，没想到我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

那天中午，一个人吃了午饭回来，意外地看见门口站着小辣椒。

“我在等你。”她拖着一个大箱子，显然马上要离校了。

“那天，阿星回来，上楼的时候，在那里，”她手指着往二楼的楼梯口，“她晕倒了，从上面摔下来，很响，你们寝室的同学都听见了，她们没跟你说么？”

我摇头。我没有听见，可是我又分明听见，我的心里不断的重演这一幕，阿星怎么跌倒，她哪里受伤了，她的头发，她的脸，每一个细节好像都是我亲眼目睹，一念及此，那轰然的一声就砸在我的心上，直把我的心砸出一个大血窟窿来，疼得碎片飞溅。

“还好只是皮外伤——后来，阿星和杨俊好像在一起了。”小辣椒看着地面，缓缓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只是觉得也许你想知道。还有，一直想跟你说，跟你们说，对不起……”

我叹一口气：“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你放下吧。”

简君听到这里，也叹一口气：“你叫她放下，你自己放得下吗？——阿星后来真的和杨俊在一起了么？”

我不知道，只是曾经一场夏日午后的阵雨里，我看见一把伞下两个靠得很近的身影，依稀是阿星和杨俊的模样，我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确认，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她的背影说，阿星，祝你幸福。

毕业后，我没有回家，因为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薪水不多，但是好歹在养活自己之余还可以寄钱回家给妈妈。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了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简君吃惊地看着我，“天，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你竟然交了一个男朋友！”

“你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是阿华，就是金碧辉煌里的那个男生。”

我没有料到阿华居然凭着一星半点的线索找到了我，他说他很喜欢我，愿意照顾我，女孩子的心总是容易被打动的，更何况阿华的确是个帅哥而且不嫌弃我，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和阿华在一起，对母亲来说，也是个令她终于放下心来的交待。

“可是你爱阿华吗？”简君问。

我不知道，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的心很踏实，也许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互相扶持，互相怜悯，当然我们也**。我一度认命地相信，这就是我的归宿，甚至还为此感到庆幸。

这平淡的小幸福的幻象是在那个雨夜被打破的。那天阿华很晚还没有回家，我实在太困，就边等着他边睡着了。梦中，一个滚烫的身体贴过来，在我的身体疯狂的需索着。那分明是阿星的脸，阿星的温度，阿星的香气，阿星的柔软。我许久许久不曾体验过的激荡，这使我忍不住在梦中低低地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