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睡美人,我就忍不住要把你吻醒啦。”阿星的每一个转音在夜里听来就像转动木门的声音,婉转动人。
“横,吵醒了我,看我怎么整你,哇唔!”我出其不意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从枕边拿起发绳把头发扎上,狠狠地吻下去。
我和阿星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我们每晚在枕边放一根发绳,抢到发绳的那一个就在上面,因为我们都是长发的嘛。有时候阿星在厨房洗着碗就会用淡淡的语气故作不经意的问一句:“今晚谁扎头发啊?”我们相视会心的一笑,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但我们的同丨居丨生活也没有我们原来设想的那么完美。
有一次阿星在大汗淋漓的跟我炫耀她的手指:“我的钢琴可没有白练呢。”我正要骂她“流氓”,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动挂起当前进程,前去执行中断处理了:“如果我去教钢琴的话,可能赚的会比较多。但是旁边就有一所音乐学院啊,人家干吗要找我呢?不过没关系,看看是学生多还是老师多……”
我骑虎难下的看着她。
她却开始摆出学究模样,居然就跳下床,自行找纸笔开始自言自语:“本市有十五架琴行,平均每天卖出一台钢琴的话,这一年新买钢琴的人数就有……,恩,其中一半是初学者的话,那我的潜在客户群就有……”
书桌前是她一丝不挂的背影在奋笔疾书,床上则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无可奈何的我。
类似的情形发生过几次,每次我看到她突然走神开始想钱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十八子的话——“阿星是何等样的人物,你就是个男人还嫌配不上她!”,我原以为我的一巴掌把他的侮辱已经全部打掉,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种伤害已经渗入了我的血液,而且毒性正在慢慢发作。
优雅地喝咖啡的阿星,舞厅公主的阿星,弹钢琴的阿星,这才是阿星应该拥有的生活,而我怎么能把她就这样自私的霸占,让她为了我受这些苦呢?
我试着和阿星就此进行过一次谈话,阿星很不开心:“小白你竟俗了。”便不肯和我说下去。
当杨俊来找我的时候,我似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足够好的理由,因为杨俊的开场白是这样的:“白露,放心把阿星交给我来照顾吧。”杨俊就是那个和阿星金童玉女一样般配的舞场王子。
其实这话的内容和十八子的没有本质区别,但是被温文尔雅的杨俊一说,听来就那么受用。
这个男人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清澈而诚恳,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免怀疑自己当时是否怦然心动了一下。我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是两军谈判,又像是交接仪式,很久我问:“你知道我和阿星的关系吗?不仅仅是朋友的这种关系?”
“我知道,你们是,情人。”杨俊说着甚至涨红了脸,好像比我还尴尬,“相信我,我会好好的照顾好她的,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好,你要记得你今天允诺的话。”我一字一顿,慷慨悲壮。
风景旧曾谙(四)
“于是你就把她协议转让给杨俊了?”简君的口气带着揶揄同时好像还有点如释重负。
我点头。
简君恢复了她简单的笑容,搂住我的脖子说:“亲爱的,你以后不要我了也不许把我转让给哪个男人,知道吗?”
我拍拍她的脸:“还不去做饭?”
简君比阿星的手艺高明得多,自从和她同丨居丨以来我就开始享受各式各样的人间美味。
“你在发什么呆?”简君把早餐端上桌,拿五指在我眼前晃,“你是不是还在想阿星,还在想过去的事情?”
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我是在想阿星,但不是在想过去的事。
对阿星的想念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是填补我的空隙时间的唯一材料。我在我的冥想世界里不停的和她一问一答。
我问:阿星,你好吗?
她答:很好,我很好,小白,你好吗?
我说:我不好,阿星,没有你在,我一点也不好。
我问:阿星,你恨我吗?
她答:我怎么会恨你呢?
我问: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们会不会现在还在一起?
她答:小白,我从来不曾离开过你,你看你想我的时候我不是都在和你一唱一和吗?
我问:阿星,你在哪里?
她答:只要你愿意,你是可以找到我的,找到我并不难,不是吗?
我说:是的,可是我怕,我不敢找到你。
她问:如果我来找你呢?如果我们重逢,我们会怎么样?
我说:阿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呢?阿星,阿星,阿星……
是的,当遇到这样我自己无法解答的问题的时候,阿星就从我的脑海里自动消失了。阿星,阿星,我不问那样的问题了,你回来你回来,就让我抱抱你,让我再抱抱你。
“亲爱的,别想那么多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不离开你,绝不!赶我也不走。”简君把我的头拥在她柔软的胸前,我能清晰地听见她心跳的坚定。
我环住简君的纤纤细腰,努力把自己投入她的温柔乡里。
“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简君俏皮的问。
“什么日子啊?”我一头雾水。
“我们相识一周年呢!”简君好得意。
“不是吧,好象上个礼拜刚过的一周年。”我挠头不解。
“哎呀,上次是网上认识一周年,这次是正式见面的一周年。”
简君和我是在网上认识的。当时我正失业,又即将流离失所,就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找人合租,当时有几个人跟我联系,可当我看到简君的时候,我知道就是她了!也许是一种感应,也许是简君身上有些什么和阿星相似的东西,眼神或者气味?我不想刻意去分析,总之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么,我们注册一周年,发帖子一周年,都可以拿来当纪念日咯?”我大笑。
“好,明年咱们就再加上这几个日子,哈哈。”简君也笑得花枝乱颤,“我今天还要去见一个客户,晚上回来。反正,你记得今晚去买点好菜回来做了饭等我,知道不知道?”
吃了早饭,简君在门口回头交待我:“要乖乖的哦。”
简君有时候对我就像母亲对孩子,事实上,她比我还小两个月,我微笑点头,她才放心离去。
防盗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仿佛一下子又跌进了寂寞的深渊,无可救药的想念起阿星。
阿星,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工作,还是也像我一样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阿星,你有没有偶尔想起我?你想起我的时候是欢喜还是难过还是仇恨还是愤怒?
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情绪控制我的周末。于是我决定出去买菜。
我特意搭了两站地铁去大超市买寿司米、海苔和寿司醋,打算今晚来一顿日本料理,另外买了一束玫瑰,在回来的地铁入口处,又买了一个氢气球,虽然为买这个气球讨价还价耽搁了一点时间以至于地铁的门刚刚关上,我仍只顾愉快地想,简君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氛围吧。
我一抬头看见了列车刚刚关上的玻璃门后那个一身洁白的女孩。这么耀眼的白色,只有阿星才能穿得这么漂亮,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发现,这个女孩真的是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