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坎,可能觉着自己有些过火了,没有过来敲门。旁边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不用想我都会知道是老伍。我没有去接。连着打了好几次,我都没有接。手机不再响后,我站起身子,拿起来看,果然是他。我把手机关机后,开始收拾衣服。准备回家,虽然下了这么大的雪,可是我要老家。枣儿还在家里等妈妈。
因为下雪刚才的衣服都已经湿了,换下衣服,又整理了下房间便过去了十几分钟,收拾好后,轻轻的敞开了门。小坎的房间闭着,我未去理会,若是以前我会嘱咐他一下中午晚饭什么的。可是,今天我没了勇气去敲那扇门,因为太敏感了。那扇门仿佛是隔着我们两人心的一层膜,我没勇气破开它。
下了楼,刚出单元门口。远远的看见老伍的车从小区门口开了过来,我自知躲不过去,便站着等着他。他明显的看见了我,车速略微的放慢了。到了我跟前,停下车。穿着一身极为工整的黑色风衣下来。白白的雪花落在了他身上,片刻便化了进去。近距离的看着,他在这雪里仿佛有种不染尘世的神秘。
“打电话怎么不接?”老伍颇有点生气的说。
“我调了静音没听见。”我因为心情也不好,并未多解释。他哦了一声后问我去哪。我说回老家,他便说送我。我推辞说自己坐车,他升高了语调说:“下这么大的雪,你自己走让人放心吗?快点上来!”说着拉我进了车。在闭上车门的时候,我看见我住处的窗户上小坎的身影,不用说,刚才这一切他都已看在了眼里。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迅速的闪掉了身影。我知道他可能要下来了。见老伍不慌不忙的,便对老伍说:“快开车吧。”
“嗯?”他回过头一个疑惑。
“没事。”我将头低了下来。
老伍立刻发动了汽车。汽车驶出几十米后,老伍淡淡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什么?”我说。
“车后面那个。”
我转过身透过后车窗玻璃看到路中央的小坎,他跑了几步后,穿着他那件淡黄色的毛衣瘦瘦的站在雪地之中。慢慢的双手举起放在头上,仰天默然。我转过身,低下头一句话没说。
老伍见我不语也没说什么,等车行驶了近大半个小时后,老伍开口说:“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了吧?”
我躺到车靠背上,捋了捋头发,抬头看见他将后视镜全部照向了我,我从镜子中与他对视了一下后,看向窗外说:“他是个高三的学生。那房子是我们合租的。”
“哦。那刚才追出来干什么?”老伍又问。
我看着窗外田地里满满的雪未去回答他的问题。他却又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其实,任何一个人都会猜的出来。我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到了我们村口。我对老伍说村里的路不好走,下了雪容易打滑。他望了几眼我的村子后,将我放在了村口后说:“我对你说的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说我回去和爹商量一下。他点点头后,又嘱咐了几句话后便走了。
我从村口沿着村里的小路一步步往家走,一路看着路旁果园里的枯枝上,远处农家的院墙、屋顶上,早已封冻的河边石头上,路边不知谁家的手扶拖拉机上,二蛋家口那老牛的角上,都落满了雪花,可这雪未给我丝美丽或浪漫,它无声的告诉我,这是我的家乡,一个贫穷的村落。
走过村里李老光棍家的门口,看见那篱笆墙里的狗在这雪天躲在狗窝里打着哆嗦,忽的想起包里还有袋未吃完的饼干,掏出来扔到它面前,它闻了闻后便叼着进了窝。忽然,感觉比起这些动物,我们实在算是幸运的。
走到家门口,已是十一点了。进了家门,看见爹在院子里扫雪。见我回来说:“回来了?你娘在里头和面做水饺呢。去搭把手吧!”说着又低头扫雪。我嗯了一声便进了屋。
我进了屋自然是先去看看枣儿。去西房屋见枣儿躺床上睡觉。被厚厚的褥子裹着,红扑扑的脸蛋告诉我她很温暖,坐在她身边,好好的看了一会后,便去洗了手来到娘跟前一起包水饺。包着水饺心里却乱乱的,想着老伍的事,想着小坎的事,娘见我有心事,便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最近身子不怎么舒服。”
我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娘想的远了。她带着那种特别的眼光停下手里的活说:“你呀。总不能这么一个人过。会闲出毛病的。你娘没啥文化,也不懂你们现在的人都啥心思。但娘心里就觉着是个女人就得找个男人过日子,这两口子都需要啊。”说着又和起面来。我分过娘手里的一部分面,边和面边说:“娘,我都知道,找着呢。最近咱街坊邻居的没说啥吧?”
娘瞪我一眼说:“你问这话是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啊?真是的,自己不知道啊?这离了婚的女人,哪里有往好听里说的?”
我知娘的意思定是村里人提起我时那闲言碎语没断过,便也没问下去。
娘见我不做声又说:“你也别往心里去,邻居你李二叔他闺女也离了。眼瞅着你们这离婚的还真是越来越多,真不知道你们现在年小的都咋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那些麻烦。唉,好在你爹在村里还有点威信,要不,你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咱们家出不了什么大人物,但也出不了啥别人嘴里的那些脏东西。这点,村里都清楚。”
我点了点头。心想不知我和小坎的所作所为算不算得村里人眼中的脏东西。想了一下自己都笑了。怎么不脏?怕是要脏死了。
和好面,我擀皮娘包,不一会就包好了。爹在里屋里看电视,抽了满满一屋子的烟。
我洗了洗手,进了里屋。爹见我进来后说:“爹抽这么多烟,你出去帮你娘下水饺吧。别呛着你。”
“没事,打小都习惯了。我想坐下跟您说些事。”我觉得该对我爹说说关于老伍的事了。毕竟我看不透他,可未想到,这事却引发了我和爹的激烈争吵。
东房屋里靠南有两张单人沙发,中间一个小茶几,然后就是旁边的电视柜和对面的床了。爹坐在东边的沙发,我便在西边的沙发坐下。我边给爹沏茶边想该如何说。爹见我不语,便问:“你不是说有事吗?咋不出声了?”
“爹,您看我是不是赚钱的料?”我把茶杯放到爹面前。爹把烟息了,吁着喝了口茶说:“爹以前好像给你说过,你脑子里没想赚钱的事。所以,就算是那块料也体现不出来啊。就跟人有个好嗓子他不想吆喝神仙也不知道他嗓子怎么样啊。”
“哦,那是不是有人逼着他吆喝吆喝就知道了?”我随口一说。
我爹意味深长的瞅我一眼说:“什么话啊?逼着唱?有人逼你去挣钱了?”爹稍稍的憋着口气问。
“爹您别生气,没有人逼我。就是有个比较好的项目,那人想让我去做。而且利润挺好的。”我赶紧说。
爹听我一说后,放淡了语气说:“哦,那人是谁啊?”
“说了您可能不认识。他叫老伍。今年快四十了。”
爹又问:“怎么认识的?”
“就吃饭认识的。”
“跟谁吃饭认识的?你们以前认识?”
我见爹又开始刨根问底的,稍稍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了。见我在思考的时候,爹又厉声问:“问你话呢!”
我赶紧招供似的说:“就是局长请吃饭认识他的,一个企业老板,后来他又我吃了几次饭。前几天,带我去见一家上市企业的老板,然后,吃饭的时候他让我明年去处理他一个企业的项目。”
“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让你处理?他怎么让你处理的?”说到这父亲的身子直了起来。
“就让我去敬酒说,明年那个什么业务去让我处理,希望以后好好合作之类的。我觉得也没什么嘛。敬个酒而已,成不成现在也不知道呢。”我见父亲似乎说话稍微的带了些偏见,我说话的声音也略微的带出丝不乐意。
“秋啊!打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你状态不怎么样。想着你刚离家上班时候是什么样?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啊?我看你眼就知道你心虚心软的!一点没你要上班那会稳了!你说是不是!?”爹继续保持着他的强势。
“爹!你能不能别老想那么多?我觉得没什么复杂的地方啊!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您给我出出主意,我这不是没去做嘛!您干嘛发那么大火气?”我颇为不愿意的说。
我爹蹭一下站起来,两手背到身后,弯着腰质问我似的说:“怎么?还敢顶嘴了?那人叫什么名?”
“老伍。”
爹一听这名字,立马火更大了,一跺脚大声骂道:“你他妈混蛋!你知道老伍是谁吗?啊?你知道他干啥起家的?啊?那种人你也敢惹?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