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上不时有人探头看一下,见是半大孩子打架,就又缩回了头。
那个年代,就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无知又无畏的半大孩子,最可怕。成年人见到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打架,一般都躲得远远的。
我们四个闷不出声地撕打着,汗水鼻涕和血混杂在脸上,谁都没有服软缩手的意思。
直打到四个人都没力气了,半躺在地上瞪着对方,象狗一样喘息着,这才住了手。
老大坐在地上,一指黄毛,说:我知道你,听说你手黑,初中部的都挺怕你,果然够牛逼。
黄毛喘息着,用棉袄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哼了一声,说:我也知道你们,前一阵运动会上那一仗打得够牛逼,但我不怕你们。
老大起身,过去蹲在黄毛跟前,说:不打不相识,佩服你哥俩有尿性,咱去吃点东西,好好聊一下子,怎么样?
出了院子,在旁边一个电焊修理部门口的自来水管子把脸洗了。哥几个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去小卖部买了半斤散白酒,一包槽子糕。
骑车来到青年公园,坐在风萧萧冷飕飕的凉亭里,边吃边说话。
此时,彼此间已经没有芥蒂了。他们几个轮着喝酒,我咬了一口槽子糕,嘴里破的地方钻心得疼。
老二好奇地问黄毛:你们带的什么家伙,还用破布包上了,是刀吗?
黄毛警惕地看看左右,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破布包的家伙。
抖开破布,好家伙,我们几个都吸了一口冷气。一把磨得铮亮的大半截四楞军刺,这两个小子真的够狠。
老大意味深长地看我了一眼,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大把链锁扔掉,想想刚才要是贸然用家伙,那后果?脑门冒出了冷汗。
酒喝下去了,感情也就出来了,东北的小男人也和我们的父辈一样,豪爽中有真情。
在相互的敬佩中,七个半大孩子又一次结拜,原来次序不变,后加入的两个,瘦高,性格内向的贾智敏排行老六,黄毛季占家最小,小老七。
我们俩再没提小红,也许那个年龄的我们就知道,男人之间的情感让女人走开吧。
我和黄毛握手一笑泯恩仇,而这一握,以后的十年里,我和他成了除老大以外,最走心的哥们。
直到十年后他意外死亡。我哭昏在了殡仪馆,这是后话。
同桌到底还是给我一份手抄本,可是,这几天因为有黄毛他俩的新伙伴,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我已经把手抄本的事给忘记了。
手抄本真的拿到了,我却开始发愁。
放书包里肯定是不行,我妈常偷着翻我书包。
家里那么小,我和妹妹还睡上下铺呢,更没地方藏了。
真成烫手的山芋了。
下午放学,哥几个各自回家。因为书包里的手抄本还没藏好,我也就懒得回家这么早。
百无聊赖的我晃悠悠地,不知道怎么就骑到了公园。
在一片枯黄的杂草和厚厚的落叶上坐下来。书包里拿出手抄本,埋着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刚看到起劲,突然有雨点滴落在脸上。下意识的收拾起书包要逃回家。刚站起来就想到这是深冬,哪来的雨呀。
身后,传来轻轻地笑声。
转过去一看,是公园的管理员大姐。她手里拿着一根水管,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大窘,赶紧坐起来,把手抄本藏在身后,笑嘻嘻问:姐姐,浇水呢?
浇你呢,大姐说:我原来还以为你在这学习呢,原来看这个书呢,你那黄嘴牙子还没退呢,怎么就看这个?不学好了是不?
你都看到了姐姐?
我的脸开始发烫。
那书不适合你看,拿来我要没收。
大姐严肃地说。
你没收?你又不是我老师,哦,是不是大姐你想看呀,呵呵。
大姐的脸腾地就红了,转过身有点扭捏地说:谁稀罕看那玩意,我是怕你学坏。
我想了一下,别说,放她这还真保险,就嘿嘿坏笑着说:那就让你没收吧,不过你要保证替我保管好,千万别给扔了。
大姐爽快地答应了。
我拿过水管子,帮大姐浇水。
在冰冻前,给树根部蓄水,我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但每年入冬前,都能看到园林工人用水车给沿街的防护林浇水。
浇完水,卷起水管子来到管理员的小屋。
探口看屋里,大姐正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手抄本。
故意弄点响动,大姐抬头看到我,脸一下子通红。
我看着她把日记本锁到抽屉里,才笑嘻嘻地和她告别出来。
骑车出了公园,大门口转了一圈,我又溜进去。
悄悄溜到小屋前,小屋的门已经紧紧地关上。转身溜到窗下,探头看。
大姐躺在床上,两条腿很别扭地夹着,正在偷着看手抄本。
恶作剧地,轻轻敲了一下窗户。大姐一惊,从床上迅速坐起来,抬头看是我,脸一下子很红。
很尴尬地扔下手抄本,嘴里嘟囔着什么,又满地寻找着。我知道是要找东西打我,就哈哈大笑着骑车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