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Z问道：“如果，没有领导打招呼，你会不会批这个劳教的决定？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刘科长说：“书记，单就这个事件，我不太可能会批。为什么呢，我知道他刚考上名牌大学，只是揣了一脚车门，损失并不大，而且他家愿意赔一台新车。前次打架事出有因，是富家子弟欺负他，他忍不住才相互斗殴，说不清谁的责任，同时，那年他上高一，还没满十八岁。但这次派出所报的材料是够批的条件，总之处于可批可不批的边缘，领导一打招呼，就批了。”老Z又说道：“刘科长，你也是生儿养女的人，人家把他养到十九岁，又考上名牌大学，因此劳教，觉得可惜不？国家有损失没有？”

刘科长脸上很难堪，说道：“书记，我不知道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有问题，我请示一下局长，马上撤销决定，还来得及，反正还没执行，人也没送去。”

老Z说道：“刘科长，张科长，你们都在这里，虽然市委分工我管政法，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办案，我不插手具体的办案，只要你们依法就行。我是在想，我们在执法的过程中，如何体现立法的本义，立法的基本精神，立法的目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立法精神必须达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两个高度统一，才符合法律精神。具体到这件事上，我作过调查，是王镇长的小舅子有错在先，人家正在做生意，为何将车停在店家门口？年轻人喝了几杯酒，火气大了点，争吵中，不主动将车开走，反而故意激怒对方，导致有揣门的动作。秦小强揣门之后，他家事后反应积极，同意赔车，王家不仅不接收调解，接收赔车，反而告到派出所，而我们派出所不问青红皂白，来他一个两年劳教，我认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治安案件，秦小强并非屡教不改，并非可劳教对象。不说法律的本意是以教育公民为目标，惩治只是手段。仅就公理而言也是不恰当的。于国家，我们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于这户人家，秦小强就是他们的全部希望所在，对百姓的利益，我们不能冷漠以对，百姓为什么对我们有意见，为什么距离逐渐拉大，就是因为这些细小的因素起了重大作用。你们要深思啊！”

两位科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刘科长说：“到底是书记，水平不一样。这样分析起来，此事是有些过火了，说实话，对于某个具体案件，我们没有去作过多的社会效果的思考，书记虽然没有批评我，但事实上教育了我，我能理解！我回去跟局长汇报，处理结果我再报告书记。”老Z说，你算聪明人，法制科长不是白当的。你先回去，只告诉局长我在这里就行，其他人不要告诉。张科长穿便衣，跟我在一起，我还有事要调研。就这样吧，刘科长你去，麻烦你了！

刘科长走后，我跟老Z说，你给徐姐打个电话，马上回去！老Z一摇头，不打了，张科长知道会给她打电话的，晓得我在这里，慌什么？

老Z转身对张科长说：“张科长，麻烦你了，趁他们没到来之前，我们有三到四个小时可用，跟我走访两三家，等县委书记、县长、副书记、公安局赶到，我们什么事也做不了。杨琴，你跟徐大叔去那边水库钓鱼，记着要付钱。我们搞

完就回来！”老Z说完就坐上张科长的车，一溜烟地朝镇上飞驰而去。

三十五、那一片片落叶，在水中随波逐流

我哪有心思去钓鱼啊，恨不得马上拉着先生回城去。

我打量着这个农家小院，门前是公路，公路外面是条小河。小院非常整洁，干净，而且样式很典雅、清幽。

我出门穿着过公路，来到小河边，清澈的河水哗哗地向西流去，波纹中泛起一层层白色的花朵，几尾石花鱼，在水中悠闲地逛荡，远山含黛，秋叶飘零，那一片片落叶，在水中随波逐流，还有绿色的植被在河中顽强地生长，显示着无限的生命力，苔藓、水草、鱼虾、枫叶、秋菊、流水，构成了一幅美妙动人的精彩水墨画，我一时陶醉在这山水之中，与大自然溶为一体。那流畅的空气，犹如醍醐灌顶，让人顿时倍感清新无比。

我徜徉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边，溯流而上，象这流水一般，我的心绪起伏。我不懂政治，但我懂人之常情，先生眼睛揉不进沙子，他见不得百姓受伤，百姓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难过，他感觉到百姓在疼，这是与生俱来的悟性，是他出身低微所决定的，无法改变他，只有顺从他，适应他才是正理。哪怕他明天不当书记了，今天他还会照样管百姓的事。这就是我的先生，只要他在官位，他心中一定装的是百姓。可是，中国的官场容易下他这种纯净的男人吗？我知道，他如果继续进行他的调研，并且有什么动作的话，很有可能，到人代会召开的时候，他的官就做到头了。我真的不应该跟他说老秦的事，是我的错啊，我为什么不学别的领导夫人呢？人家夫妇，就是一支团队啊，夫人是谋士啊，我为什么要说？我为什么那么多嘴！

手机响了，一看是徐姐的，她说劈头一句：“为什么还不回来？都什么时候时候了？”看来徐姐已经知道我找到了老Z，我只得把今天发生的事全盘告诉她了，并且说，估计等会Y县的领导会马上赶到这个农家小院来。徐姐口气非常严肃：“告诉小Z，不要看到Y县的班子成员都来了，我知道那帮马屁精，说不定全体常委都来了，小Z就开他娘的常委会，处理那个什么王大头，那就会捅马蜂窝的，不得了的，听到没有，千万要阻止，如果他一意孤行，就等于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我跟老赵的意见一致，叫他回来立即打电话给老赵，ZHH你妈勒个逼！你必须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是事件，不是事情，明白吗？”

徐姐最后几乎是吼，这么优雅的女人，粗话都出台了：“杨琴，告诉你，你他妈的是个傻逼！为什么要告诉他？难道你不知道他的个性？告诉就告诉了，为什么不扯他回来？这事完全是你搞坏的，你现在在农民家拿把菜刀也要逼他回来，回来一切都好说，趁早目前没有形成事实！你如果是聪明人的话，赶快！”徐姐一番话，无所不用其极，我现在真的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我是脸色一定是惨白，竟然在河边大哭起来！

我看到，农家小院外面，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在公路旁边，排了长长一溜，我知道，Y县的领导们都来了，不知道他们是出于对领导的敬畏，还是怕自身问题被查，反正他们就是来了。我操起电话，给徐大叔说：“大叔，你赶快把车开到小河上游，我在公路边等你！”徐大叔不到三分钟就到，我急忙上车：“快走，去镇上，我要去找老Z！”

小车风驰电掣，开到了小镇的街道上，我先找到老秦，问看到老Z没有，他说没有？问我怎么了？我说急事，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否则你儿子的事就黄了。我们一家门店也不放过，开着车子找，也没看到张科长的车，因为那是警车，很好认，可是仍然没有踪影。我们三个人，找了整整两个小时，吃午饭的时间都过去了，仍然没有老Z的影子。哪里了去了啊？别看是个小镇，但找人不好找，因为街道密密麻麻，小巷子特别多，手机又不通，甚至连张科长的电话也打不通。谁知道老Z玩的什么鬼把戏呀？还真是大海捞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