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他摸她，她吻他，他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丫头，我不能。华彧也愣在那里：怎么了？他神色非常痛苦，一字一句说：我不只是一个人，你也不是。

是，哪怕他们各自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有什么用？他们从来都不只是自己的。他有家，有妻室，有孩子；而她，还有爸爸妈妈，还有无数关注的人。社会这张大网，给予的不是束缚，而是世俗，逃得了一切，独独世俗，他们逃不了。

我不能给你什么，哪怕是承诺都不能，丫头，我不能误你。周彦博依旧眉头紧锁，坐在床沿上，叨叨念着。华彧知道他不是怕负责任的人，但此时的话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子会说出来的话，冷冷地一句：说到底，你害怕了，你怕我会破坏你的家庭。

周彦博摇头，依旧慢慢地说，混混地夹了一些鼻音：我哪里会怕，要说怕，我也只怕对你不好。我这样的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以怕的？说完他点了一支烟，又很快掐掉：抱歉，不该在你面前抽烟的。

华彧苦笑：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在破坏你的家庭了，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我。

周彦博痛苦地撑着头，缓缓走进浴室，穿好了白色的衬衣，一边打着她给他买的灰色领带一边走出来：快六点了，我九点还得赶着开会，丫头，我以后再来看你，我先送你回去。

她语气很冷：不用了，我换完衣服自己回去，您还是准备开会吧。

很多时候，周彦博都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孩子，冷冷热热，喜怒无常。他只是觉得内心愧疚，加上喝过酒，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就算不开会，也得送你回去的。

她听出他的口吻，便不再多说：伯伯，那麻烦您了，我开还是您开……一边下楼一边聊着这样的话。

其实不必多问，自然是周彦博来开的。快到学校时，华彧说：伯伯，麻烦您在前面路边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周彦博开了车门准备和她一起下去，华彧制止了他，摇摇头：不用，不用，很快的。

华彧去了对面的药店，却不是为自己买什么。华彧帮周彦博买了胃康宁和草珊瑚含片，递给他：伯伯，喝完酒胃肯定不舒服，这个可能可以让你舒服一点，昨晚来得太急，都忘了帮您带解酒的东西，后来在路上也没见到药店。含片呢，是因为您嗓子哑了，应该是醉酒的原因，含片的效果好一点，要记得吃噢！说完甜甜一笑。

周彦博拿着药，愣住良久，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妻也不是不贤惠，也不是不细心，但是却从来没有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周彦博心里充满暖意：谢谢你，丫头。语气充满温情甚至带着一丝丝哽咽。

华彧笑着吻了一下周彦博，他惊愕，这是她的学校附近，她竟然不介意，那他为什么还是总是顾及那么多旁的人和事？原来，自己还是不如这个孩子来的洒脱。

到校，华彧下车，没有依依惜别，只是礼貌地道谢和道别，他也跟着下车，轻轻地说：我看着你走。

她不愿意回头，因为脸上早已是泪水横肆。她放不下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不能逃离这个显然是坑的东西，但是真的这样一步步陷下去她又分明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回到学校，等着他的短信：丫头，我开会了，很快回去了，再联系。

华彧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之时电话响起，是于铎。她不愿意接，又觉得按了不礼貌，索性由着它一遍遍响，电话终于不响了，却来了一条短信：华彧，今晚五点四十五约你在韩中阁吃饭可好？于铎。

华彧扫了一眼信息，懒得回，折腾了一夜，觉得困了，不小心睡着了。梦见周彦博和陈兰慧阿姨吵架吵得很凶，像是要闹离婚，华彧一惊，醒了，四点五十，两个未接来电，都是于铎。华彧决定拨过去：喂，我是华彧，有事儿么？于铎显然一愣，但是语气依旧温和，像个大人：嗯，今晚约你吃饭，五点半，大门口见，行么？开学来这么久，咱们还没聚聚呢。她迷迷糊糊：行，就当老乡会了。

说来也是奇怪，江州这样一座不小的城市在她这一所学校、这个年级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于铎总是开玩笑：咱俩相依为命了，就凑一对儿呗，以后还能一块回家乡去。

和一些在北京读书的人不同，华彧和于铎都是坚定了要回家乡工作的人，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北京继续读研、读博或者出国，但是总是希望能回到家乡工作的。

于铎的父亲是江州暨疆区的环保局局长，妈妈也是一名公务员。于铎和华彧两个人的成长经历和生活背景很相似，所以两个人的想法都比较正统。于铎只在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在一起”之类的话，但是要他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说，却还真是没有过。但是两个人心里却又都有一些明白。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们两个走得还是很近的。华彧不反感于铎这样的男孩，活跃、小贫嘴，虽然不稳重但不至于不靠谱，他和周伯伯，是两种人。没有好与坏的区别，因为他们只是不同。两个差了三十多岁的人，两个生长在完全不同年代的人，怎么去要求他们一样呢？

五点二十五，华彧下楼，于铎却已在她的楼底下。她有些惊讶，明明说好是大门口见的，于铎不及她发问，笑着说：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来接你，不突兀吧？华彧抱以微笑：当然不，好久不见了。

其实在家乡的时候，于铎也约过华彧几次，但是华彧都拒绝了。既然没有什么关系，何必误了人家，她的心里总是会把很多事情想的很单纯。

谢谢你赴约。于铎举起手里的酒杯，华彧笑了，也端起手中的果汁：老乡会嘛，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也总是要过的。于铎笑着说：你今天去哪了？下午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没有接。华彧喝了一口果汁：睡觉。于铎连忙道歉：那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华彧淡淡地：没事，反正我也没醒。

于铎嘿嘿地笑笑：但总是我不礼貌嘛！对了，你寒假忙什么呢？约了你好几次都说没时间，就想着到学校一定要问问你。华彧喝着汤，语气没有波澜：没有忙，只是你约的那几天正好有事，所以，不好意思了。其实，只是因为她已经和伯伯出去好几次，每次都和爸爸妈妈说是和同学玩，如果还要出去，怕是过于频繁而已。

两人的谈话无非是学校社团、宿舍、家乡，不知为什么，华彧觉得这样的男孩可以做朋友，却不会有那样的关系。她终于明白：感觉是有多重要。

聊天不能说是不开心，至少是让华彧在折腾了一夜以后有了一丝放松，但是并没有和周彦博在一起的愉悦，有情人之间的快乐是发自肺腑难以掩饰的，而非有情人之间常常都是在寻找让互相愉悦的笑点。

晚餐尚未结束，华彧接到了周彦博的短信：丫头，我快登机了，也许我们要暑假见了，记得要开心每一天！我也常常在想你。看到短信不知怎么心里酸酸地，于铎看着她：怎么了？没事吧？

华彧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当然没事，一条短信，以前的朋友，有些想他了。于铎看似随口问道其实怕是真的有点关心：噢？男的女的？华彧故意漫不经心：男的，这个回答怎么样？于铎笑笑：没事儿，我不在意的。华彧不理他，只是发着自己的信息：嗯，算算你两个小时一定到江州了，到时我给你打电话。不知周彦博是不是已经关机，总之他并没有再回。

吃完饭，于铎问她：要不要去唱K，难得一起玩一次，要尽兴嘛！华彧摇头：不了，回去洗洗澡，准备睡了，明天周一，要上课，一唱K难免又要刷夜了。于铎还是强留：没事儿，周一你上午有课？华彧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谢谢你，真的不了，咱回去吧！下次我陪你玩。于铎终于不再坚持：那行，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