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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末尾几年,是我在东莞最艰难的一段,托马成功的福,我确实在 TTK公司过了一些好日子,可好景不长,就被除名了,原因是我屡教不改地溜进838女工宿舍。我被冠以贼的称谓,被四头庞大的保安轰出了大门。我离开TTK时,838宿舍一个长期以来对我暗抛媚眼的少丨妇丨追出来塞给我一张条子,上面是一首诗:

那些春风沉醉的夜晚

一个贼,用古老的石器挖掘大地

睡在墓穴里的女子,被波澜唤醒

羞赧的潮湿之后,彻夜无眠

好一个潮湿之后彻夜无眠,“要不是你们把老子举报了,老子能落得今天下场。”我在心里骂道:“最毒妇人心呐。”

我被除名后,首要任务是找工作。

那段时间,我经常骑着一辆吱呀作响的单车在长安镇一个叫涌头的地方四处流窜。我曾亲眼看到五百多人把一家印刷厂的大铁门挤倒了。走近一看,招工牌上这样写道:生产需要,招女工3名。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裆,曾让我引以为豪的家伙,而今无所作为地沉默着,我真恨不能一刀把它剁了。

我也经常看到贴在围墙上很像招工广告的认尸启示,大概内容是某女或某男,姓氏不详,籍贯不明,身高几何,非正常死亡,望知情者提供线索。最下方贴着某女或某男令人作呕的死状。我不止一次地蹲在马路边狂吐过,吐出的不是五粮液和海鲜,而是未经消化的康师傅。我想起了我爹的话,“要吃饱,要穿暖,要活着回来”,突然觉得这老头太不低调了,他完全低估了这个世界的能量。

一个月后,我将找工作的范围扩展到长安周边镇区,连紧靠长安镇的深圳松岗镇也没有放过,我每天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单车迎着东莞的第一缕晨曦出发,在夕阳的余晕中恹恹归来,脸上随便一搓,就能搓出一卷泥巴。因无证驾驶,我的破单车在某个中午被治安队没收了,我开始在工业区的水泥地上徒步行走。几天工夫,脚上磨起一群水泡,一双走破了的球鞋被我仍进了长安涌头工业区的某个垃圾桶里。我用很少的钱在地摊上买了一双二手皮鞋(请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有听错,就是二手皮鞋),继续我的找工之旅。在经过长安镇宵边工业区一家纸品厂时,我看到门口围着一群脑袋。我奋不顾身地把我的脑袋也钻了进去,手里骄傲地举着刚从东南亚证件集团有限公司买来的大红本。

一个带眼镜的家伙拍了拍我的肩膀:“老细,进厂啵?” 后面三个字我听懂了,但“老细”我不明白。眼镜神秘地告诉我,他和纸品厂的人事主管熟得很,掏80块钱,包进厂。我一直对戴眼镜的人充满好感,觉得他们比我有文化。于是毫不犹豫地掏了80块钱。眼镜说去打个电话帮我联系。我兴高采烈地留在厂门口,一边扭着杰克逊的屁股一边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可是眼镜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再也没回来,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我在工业区的厂门口一直等到天空抹去太阳的最后一片红晕,才发现黑夜真的来了。眼镜用他温柔的方式杀伤了一个流浪者最后的期待。80块钱,够我买一张从广州到岳阳的硬座火车票。我的心在1996年不太凉爽的秋天里冻成了冰块。

天无绝人之路,在我成功减去12公斤之后,终于找到一份送米粉的工作。从工厂拿货,然后按照老板提供的地址批发到各种饮食店去,有一天突下大雨,我结完账从一家快餐店出来,发现装米粉的三轮车不见了。那是我的饭碗,没有三轮车,我只能用肩膀扛,速度也跟不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做了缺德事。我撞墙的心都有了。绝望中我发现快餐店隔壁歇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我想都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出吃奶的劲撕开锁链,任双手鲜血直流,不要命的一路狂奔。后面传来一阵突兀的喊打喊杀声。

人不要命的时候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暴发力。逃跑都飞起来了。10年后我在广深高速上把宾利跑车开到190迈也没找回这感觉。与三轮齐飞让我很容易就甩掉了那些恐怖的打杀声。安全后,却发现左脚和右脚颜色不同,一只鞋弄丢了,我又冒着大雨沿原路返回寻那只二手皮鞋。

“那鞋找到了吗?”李大基焦急地问。

“找到了,必须找到”。我抽了一口烟,“找不到,我就得当赤脚医生了。”

“好险。狗日的,当时一定恨透了这个城市吧。”李大基像采访地震灾区的新闻记者。

“怎么说呢,为什么一定是恨呢?”我说:“也许是爱。”

故事才刚刚开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居然对李大基说出了对这个城市的爱。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从我嘴里吐出这样一句震惊世界的话来,别人相信,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但我确实说了,如果让我再回答一次,我会这样说,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恨过东莞,至少是越来越不恨了。相反,我常常无端地怀念那些杂乱无章的岁月,我觉得它们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把我从那个时空,带到这个时空,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点儿苍老了。当然,我的合法妻子和非法情人们都比我年轻,她们不太理解我,因为我的行为常常让她们觉得冒犯和委屈。最糟糕的一次,是因为我在修理铺买了一辆来路不明的破单车,40块钱,除了铃不响,其它地方都响。我的小情人嘲弄我:“乔八啊乔八,除了女人外,你啥都喜欢二手的。”

事实上,就算是女人,我也没觉得二手的有啥不好。这是我的真心话。她一直错误地以为把原装的新鲜膜膜给了我。就有资格对我趾高气扬指手划脚了,她不懂我。算了。

这世上谁他妈的又懂谁呢?我自己有时都搞不懂自己,还指望别人搞懂自己?她可以看不起我,我也可以保持沉默。

沉默并非无言,而是有一麻袋的话却说不出口。

我用破单车托着我的小情人潜入工业区的夜市场,她拍了拍脸,仔细地瞧了瞧我,确定这荒唐事是真的,一根手指就迅雷不及掩耳地爬上了我的鼻梁:“乔八,这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你他妈的破了产,都穷到这份上了?”

我原以为用这种方式重温历史的旧梦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被我的小情人这么一戳,我就知道和一个傻B风花雪月是多么无聊的事情。我说:“滚”。

我的小情人从凳子上倏的一下跳了起来,嘟着嘴巴头也不回地跑掉了。我扫兴地坐在一个叫老字号的烧烤档前,要了10瓶啤酒,10个鸡翅,10条火腿,外加一碗凉伴黄瓜,翘着二郎腿自己跟自己干杯。没有人看出我的悲伤,可是悲伤这东西说来就来,黄瓜都挡不住。不知不觉我的脸上就跑出两颗眼泪来,老板以为我喝多了,拍着我的肩膀劝我:“破产了吧?兄弟,想开点。别难为自己。”

“1996年你在哪里?”我抬起头望着老板,攥着他的衣领问。

“1996年?我还在湖南新化的国营化工厂里,当化验员”。

“1996年,我,一个叫乔八的男人,就在这地儿,跟今天一样,喝脾酒,吃烧烤,知道不?”

“哎呀,那您可是老东莞。”

“1996年,有一个叫杨西的女孩,就在这地儿,跟今天一样,喝脾酒,吃烧烤,知道不?”

“不知道。”老板摇摇头。确定我喝高了,不再搭理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咒我破产。埋单。”

我愤怒地扔下两张票子,摇摇晃晃地骑着破单车驶出了工业区,我承认,喝是多喝了几杯,但我不糊涂。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物质叫他娘的快乐,它只发生你不经意的时间里,不经意的人群里,一旦消逝,就再也不会回来。从一九九六到两千拾一,15年啊,一个婴儿长成少年的时间,我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华年,,它向一列不回头的火车,多少人和事都被它带走了,改变了,想留也留不住,想找也找不回。

再牛B的人,你干不过时间。

我曾骑着那辆破单车把东莞重新温习了一遍,从长安镇出发,沿虎门镇、厚街镇,洪梅镇、麻涌镇方向一路往北,再从中堂镇、石龙镇、茶山镇、大朗镇方向一路向南,最后拐道进入东莞市行政中心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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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笔记:我的呻吟你永远不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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