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其实他看起来更憔悴，胡子拉碴的，脸上平添了几份沧桑之色，她记得书上说过男女主角分手后如果两个人都还深爱着对方，男主角必然会象他这个样子的，他又是为谁憔悴的？难道是为她吗？她从心底嘲笑自己的幼稚。可她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眉毛，喜欢他平时总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和现在这个胡子拉碴的模样，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她还是收下了他的房子，因为他说这是离婚后她应得的财产，他用了离婚两个字，她也就欣然接受了，否则他还以为她会再去纠缠他似的。还有车子，这些都成为她这场短暂婚姻里遗留下来的产物。

年幼的时候，总以为这世界是如此繁华美丽，看不到边际。现在才发现，越是喧闹，内心就越寂寥。

她躲在角落里听卓然唱歌，他抱着吉他弹着行云流水的曲子，唱着专为她写的歌，她起初总是含笑听着，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不管什么曲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她忘记他，忘记他们在一起时的每一天。

她缩在墙角里，抱着那些他为她买的娃娃，一点点数着秒针直到天亮。

胃口总是不好，吃不下饭，难得有卓然细心的照顾着她和多多。多多也总是带一些吃的到后台，别人都在吃盒饭的时候，她会从衣柜里拿出几样可口的饭菜来，居然都是她平时爱吃的，有时候居然是温热的，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大咧咧的多多也有细心的时候，可吃了几次，她就觉得不对了，那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她心慌的厉害。临吃饭的时候，她悄悄的跟在多多后面，多多从后门出去，一会儿便提了饭盒进来。

她看着他的车子慢慢的消失在灯火辉煌的夜幕中，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泪流满面，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为什么还要在乎她的衣食住行，为什么一定要她这么难过。

她开车回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从他们分手以后她都不愿意回家，怕母亲和二哥问起他，她没有办法回答。进来院子，她发现他的车也在，她有些恍惚，这些日子里她总是会有错觉，她以为又是她的错觉而已，以至于怎么也倒不进停车位去。他走过来，拉开车门，说：“你先进去吧，我帮你停好就来。”

她茫然地下车，怎么走进家的时候她已记不起来，就听见二哥东阳和他说话：“听东迪说，你给小枫买了车子，别太惯着她了，本来就没大没小的，以后更欺负你了。”

她听到他说：“不会，她一直都很好，我不觉得。”

她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她正抱着点点在玩，眼泪滴在点点的身上，点点用小手帮她抹，一边抹一边说：“小姑，你不要哭，爸爸说爱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他把目光转了过来，那种生冷的眼神刺疼了她的心，东阳在问他：“怎么了，两人吵架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开了，拿出一支烟来点燃，打火机的火焰在跳动着，东阳在叫：“烧到手了！你不知道疼呀。”然后是打火机落地的声音，他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淡淡地说：“没事，不疼。”

他们一起出来，走到院子里，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边，已是冬季，有点冷，温暖的只有那一栋栋的楼宇里亮着的灯光。她站在凄冷的风里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出来？”她心底原是骄傲的，既然分手是他先提出来，她原不想多问一句。他从来就不是个赌气的人，那年在那片开满花的山坡和她说再见，一别就是四年，从不拖拖拉拉，从不拖泥带水。

他看着她，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她听见他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在说话：“亚媚，怎么了？”

她没有再等他回答，就开了车出了院子，那街道灯光璀璨，如雨后彩虹一般的绚烂美丽，不，那不是彩虹，是她的泪光闪烁，才发现，原来那彩虹的颜色是眼泪拼成的。

她在酒吧听卓然唱歌，很认真地听，很认真的笑。他和一个胖子在喝酒，她发现最近总是能和他不期而遇，那个胖子竟然拉着他过来和她搭讪，这世界有时候可笑的紧，他居然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和那个胖子猜拳喝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她盈盈地笑着对胖子说：“我给你打个赌，我赌你身边的这位先生今晚会为这里所有人买单，如果我输了，就喝下这里所有的酒。”

胖子不信，说：“小姑娘，你输定了，看来你要把这里所有的酒都喝了。”

他当然不会让她把这里的酒全喝了，他平时一看到她喝酒就会皱眉，何况还要喝下去这么多，“我买。”他当场开了支票给酒吧的值班经理。

胖子目瞪口呆，她又说：“我再给你打个赌，他会喝完这里所有的酒，如果我输了，我就喝给你看。”她笑颜如花，好看的眉毛又如月牙弯弯。

“小姑娘，你醉了吧。”胖子更不相信了。

他叫了服务生过来开酒，喝到第三瓶的时候胖子害怕地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说：“我看你们都疯了！”

她漠然地看着他，一直到酒吧里的服务生也有些害怕了，怎么也不肯拿酒出来了。

她坐在酒吧前的台阶上在这寒夜里哭到不能自已。

30

这个微笑，用尽疼痛的力气，

这回释然，用尽铭记的场地

这场告别，用尽去爱的勇气；

这次哭泣，用尽你爱的表情；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爱你

她发烧住进医院。

这个让她曾经深恶痛绝的地方，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是那么的浓，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冰冷，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应该是中央空调才对，一年四季都是恒温的，可她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的冰冷，多多去办的住院手续，卓然扶着她，刚刚上来的时候，她曾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下这栋冷冰冰的住院部高楼，一下子竟望不到楼顶，密密麻麻的窗户一个个格子一般，都不知道它的后面装了多少不为外人知道的悲欢离合。

她躺在病床上，形容消瘦，眼神疲惫，卓然守在她身边，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痛，多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就笑说：“卓然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没见他们这两夫妻闹的，都住进医院来了，这都什么事呀！”原来她早已知道卓然还在喜欢秋枫。

她不解地望着多多，多多就说：“我也不瞒你了，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高鹏了，说是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十三楼病房住着。”

卓然和多多走了，她就起身到十三楼去，她住十二楼病房，她上了楼，一间一间的找过去，透过病房虚掩的门她还是看到了他，想来病得不是很严重，他是站在窗前的，亚媚拿了件衣服披在了他的肩上，她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也知道他必是笑着的，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常常看着她笑，笑容懒懒地挂在他的唇角，象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树枝上栖息的一只雀儿，说不出的优雅与好看。

她终于忍不住了，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发着烧，可是竟然觉得是冷的，头也是痛着的，但比不过她的心痛。她喊他的名字，她流着泪问他：“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离开我的？我有哪一点不如她了，我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可爱吗？”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说她浆糊，每次她吃醋吃到酸味正浓的时候，他就揽着她的腰无奈的笑说：“真不知道你这浆糊脑袋里每天都装了些什么，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在你面前竟然不自知。”

如今承诺犹在，却物是人非。

他竟然没有回过头来，反而是亚媚转过脸来，她演戏一般向她走过来，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已经没有了耐心，只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碍眼，她挥手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生病了，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可是手下竟一点也没有留情。

他原是背着她的，就那样惶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亚媚红了的一侧脸，几乎想也没想地呵斥了一句：“小枫，你闹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