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出了医院，康乃文跟老太太聊个不停，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是老少通吃身经百战杀人不见血的江湖老手。我突然想到自己和老太太来医院的路上，两个人时常陷入冷场的尴尬；然后叠画到班上众女生纷纷议论他把我等挤出根据地的场景，于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句话：谁出来混的时候，谁还在吃奶呢！

道行尚欠，俺甘拜下风，正要低头退下，突然康乃文大手一指：“诶？……”他朝医院的一个角落跑去：“奶奶，等等我。”我顺着他飞奔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看，正是那辆山地车，于是赶紧上前解释事情的原委经过，来龙去脉，生怕自己被当作小偷鄙视了。

康乃文推着自行车，微笑着对我抿了抿嘴：“谢谢。你是陈默的同学？”

我轻轻点点头：“你呢？”

“我已经大三了，就在H大……你还在读高三吧，赶紧回去，我一个人送老人家回去就行了。”康乃文腾出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快步向老太太跑过去。不知道他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回过头来对我挥了挥手。我站在那里傻傻地对着他们点头微笑，待他们离开我的视线，转身回到病房。

才这么一会儿，病房的灯都灭了，李阿姨躺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张躺椅上歪着脑袋。小喇叭像被被子裹住的泥鳅，在床上扭来扭去。扭了一阵，她可能扭热了，于是踢开被子。

睡觉都这么不老实，难怪叫皮皮，呵呵。

我想进去帮她被子盖上，又怕她看到我的反应太大，把别人都吵醒了，于是我依旧站在门口，隔着门洞看着病房里弥漫开来的酣意，看着酣意侵犯不到的那条“泥鳅”，看着那条“泥鳅”怎么把被子踢下床又趴在床上捡起来，看着“泥鳅”把被子重新盖上，渐渐停止翻来覆去，我才离开。

（113）

第二天，我一直谨记着给小喇叭带笔记，于是每堂课、老师讲的每句话都记得非常详细清楚。下课的时候，邻桌的MM偶然间看到我的笔记本，抢过去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一边翻阅，还同时一口一声佩服。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她手中的我的笔记本，成了众MM手中击鼓传花的那支“花”。众哥们公认最缺心眼的那个MM把本子递给果果，指着本子上的一行字说：“马老师什么时候说了这句话，你听到了吗？”

果果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我，淡淡地说没有，然后低头，继续伏案做题。

我走过去，拿回本子说：“要上课了……”

缺心眼MM把我的笔记本紧紧拽在手里，嚷嚷着历史课借她抄抄。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那历史课的笔记怎么办，英语课抄吗，这么脑残怎么考进来的？

放学了，我直奔校外的复印店，拐角处和果果撞了个正着。果果本来抱着的英语资料散落一地。我抱歉地弯下腰，慌忙捡起。果果也蹲下来，在我身边一张一张地捡，捡起来还吹吹、拍拍，然后看着我说：“复印啊？”

我轻轻点点头，说待会儿给小喇叭送过去。

果果低头不再说话，向复印店走去。我看着果果好像有点不对劲，赶忙解释说：“昨天陈默因为我被撞伤了，我答应帮她……”

果果回过头打断我：“对不起，我对你们的故事好像没兴趣！”说完，她匆匆离去。我在后面慢慢跟着，郁闷得不能自已。

我好像是为了你黄晓果才调到文科班吧？！我把我的前途都赌上了，来换一个和你的交集，怎么……怎么我这么蛋疼呢？

（114）

果果把卷子复印完，也没招呼一声就走了。我愤愤地看了她一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付了钱，也跟了出去。果果回过头看着我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医院……”

我脾气也上来了：“不是你一个人要去坐车！”

我头也不回地走到站台，心里却惦记着后面哪一个人是果果的身影。余光瞟了一阵，我开始漫不经心地左瞅右看，好像也没看到，于是干脆转过头来，果果正瞪着我：“找我吗？”

我突然脸颊发烫，赶紧转过头；果果走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沓纸：“刚才多印了一份，这是我网上下的历年真题，有空做做。”

我赶紧接过，慌乱中不敢再正视她的眼睛：“谢谢。”

“刚才只复印了一份，还要给别人复印的话，我有打印的，清楚一点，”果果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径直奔向一辆公车，甩下一句：“车来了，先走了。”

“喂，等等。”我赶紧追上去，站到果果旁边。

“你怎么也……？”果果疑惑地看着我。

“车难等，反正这趟车也差不多到医院附近……”我一手勾住栏杆，一手拿着资料。

“哦……”果果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开始浮现笑意。

我看着她粉红的脸颊，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果果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声音渗透着暖意：“我笑了吗？”

“反正我看到了。”说完，我用肘关节勾住栏杆，一手打开书包，一手装着资料。

“哦……我笑的是，这趟车，好像……跟医院不是一个方向……”果果说完，我吃惊地看着她：“148不到吗？”

“这是149……”果果忍住笑。突然一个急刹车，果果花容失色地惊叫了一声，直接撞到我的肩膀上，我赶紧扶住。司机骂骂咧咧地叫了几声，然后引擎再次响起，车又开始行驶。果果还没站稳，向后一倒；一下倒进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