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本采花成蜜。身在花园中，看蜂蝶起舞，徒有羡慕而已。我的内心深深地自卑。
大学的学习是那么轻松，每天半天上课，半天无课可上，远非高三那样的紧张。但我感觉这空闲的时间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书要读。说实在的，虽然剧院那么多年书，我却连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也没完整地看过，而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卷帙浩繁，汗牛充栋，够我一一拜读了。同时，我要寻找生计的出路，还要想方设法为母亲减轻点经济压力，为栗新栗文弄点学习费用。
32.
生存的基础就是吃。
学校每月有35块钱的伙食补助，发饭菜票。对于我这个接近1米8的人来说，敞开肚皮吃的话，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我只能省点吃。食不厌粗，食不厌少，能对付就行。
有天中午，我去一食堂吃饭，打了三两米饭，两毛钱大白菜，坐下来埋头吃起来。
一个女生端着饭菜在对面坐下来，朝我微微一笑，两个酒窝长得很漂亮。
“你好！”我回她一笑。
“你好！我叫娄静。”
“我叫栗斌，上西下木，左文右武。”
“大一，中文系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忘了吧，报到那天，是我帮你办的手续。”
“对不起，真的忘了，乡里伢崽进城，太兴奋了，忘了谢谢你了。”
“这也说明我长得不太起眼啰。”她笑了。
我有些尴尬，“还没请教你是哪个系的？”
“自然也是中文系啰，大三。”
“那就是我的学姐啦。”
“你怎么就吃这一点？”
“够了。”
“假话！我跟你说，不要太省了。”
“家境贫寒，能省就省点。”我想在她面前没必要遮掩了。
“省也不能省吃饭啰。我也是农村来的，家里也不富裕，我有体会的。你是哪个地方的？”
“云川县。”
“云川是个好地方啰。”
“云川一半是好地方，挨着京广铁路；一半就不好，全是大山，我就是大山里来的。”
“来帮我把菜吃完。”她把芹菜沙肉倒在我碗里。
“这……”我有些脸红，有点不习惯。
“怎么？怕有毒？”
“不是……”我只好吃起来。
“我在勤工俭学自助社，你想不想做家教，或者干点别的？”
“真的？我正愁着这事啦，学姐要帮帮我的忙。”
“好，一有岗位，我就通知你，你住哪儿？”
“四栋316室。”
我就这样认识了娄静，这是我进大学以来，第一次和女同学有过交谈。此后，我们经常在食堂见面，她也时常把“吃不完”的菜倒给我。后来我才知道，在男生中流行与女生结成姐弟兄妹，主要目的就是获取女生们吃不完的饭菜票。
33.
过了一个多星期，娄静告诉我，有位金总要请家教，他女儿上高三，成绩不太好。每周星期六下午、星期天上午上门辅导，每个月200块工资，问我去不去。
我高兴地说：“去！”
“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是个女学生？”娄静笑道。
“那能呢？是看他那200块工资的份上。”
“那我跟金总约好，你们先见面谈谈。”
我如约来到金总的办公室，把学生证和高考分数卡递给金总，漂亮的女秘书递上一杯茶。
“小栗，你考了这么好的分数，怎么上了湖湘师大呢？”
我看他有点不相信，便把家庭情况说了一遍，“金总，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这种情况，我也不会一进大学就找工作。”
“哦，那好，既然是这个情况，我再加100块工资，支持你。”
“谢谢金总！”
“这个星期六，我来我家吃中饭，开始工作。”他在便箋上写了地址给我，“你搭1路公交到盘龙里下车，再转109路到金龙湾下车，就找到鸿运小区了。”
星期六，我没搭公交车，走路去的金总家，一方面是看看潭州这座省城的模样，另一方面也省了车费。十一点半，我准时敲开了金总家的门。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时尚女人开了门，“你是……”
“阿姨，我叫栗斌……”
“是小栗呀，快进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金总转过身来热情地招呼着。
“请进，小栗。”女人拿来拖鞋。
“小玫，快出来，你的家教老师来了。”金总朝房里喊。
“小栗，坐坐。”女人热情地把我引到金总身边。
“燕宁，这就是我给你讲的家教老师小栗，高材生。”金总说，“小栗，这是我爱人，李燕宁。”
“李阿姨好。”
“小栗，喝茶。以后要多辛苦你了。”女人又朝房里喊，“小玫，怎么还不出来？”
“来了，讨厌！”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很不情愿地从房里走出来，一看见我，立刻兴奋地叫道：“哇噻，帅哥！”
“一点礼貌也没有，叫栗老师！”金总斥责道。
女孩给了我一个媚眼，笑道：“栗老师好——”
“你好！”我有点不自然。
“小栗，这是我女儿小玫。已经上高三了，还没长大，一点事也不懂。请了三个家教老师，都被她气跑了。真叫我伤透了脑筋。”
“爸，你就不会说我一点好吗？”小玫装出委屈的样子，眼睛却瞟着我。
“我看不出你有那点好！”
“爸，你这不是要把栗老师吓走吗？”小玫盯着我说。
“唉！我拿你真是没办法……”金总摇头，“小栗，你看……”
我看着他们一家子，笑道：“金总，这是父女情深啦。”
“还是栗老师会说话。”小玫对我竖起大拇指。
保姆将饭菜端了桌。
“小栗，来，喝杯酒。”金总拿出五粮液。
“金总，我不会喝。”
“不喝怎知不会喝，小酌一杯吧。这个酒我都舍不得喝啦。”
“谢谢。”
“这一杯敬你这位老师，但愿小玫在你的辅导下有进步。”金总和我碰杯，一口吞了。
“谢谢，我一定会尽全力辅导小玫的。”我也一口吞了，好酒就是好酒，比父亲喝的那种蔗皮酒不知好要多少倍。
“小栗，还可以呀，不像不会喝的人，来，我们再喝一杯。”
“谢谢，金总，我真的不会喝。也许是酒太好了，所以情不自禁一口就喝了。”
“哈哈，对我的味口。小栗，只要你把小玫辅导好了，将来我给你在潭州找份工作。”
“谢谢金总。这一杯，我敬你，感谢你们全家对我的信任。”
“好，干！”金总又是一口吞了，“还来一杯？”
“不啦，等下还要给小玫辅导呢。”
“好，下次再喝。”
34.
吃完饭，小玫把我带进她的房间关上了门，房间比我们的寝室大许多，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书柜，到处红红绿绿，点缀得各种样式的饰物。
“栗老师，不，还是叫你斌哥好。这样显得亲切。斌哥请坐。”小玫指着书桌边的老板椅。
“谢谢。”我放下书包。
小玫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盯着我笑，“斌哥，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很漂亮。”这女孩真的漂亮，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腿，面若桃花，眼如秋水，我由衷地赞叹。不过，这是个胆大无比、个性特别的女孩，如同一匹野马驹，没有驯服。
“你也很帅嘛。比我们班那个白马王子还帅。”
在她灼灼的眼光下，我的脸有点发烧，“小玫，我们坐下来开始吧。”
“好吧。”她在我身边坐下，“从哪里开始呢？”
“小玫，你对高三的学习怎么看？”
“唉，纯粹是精神折磨，练习练习，一天到晚不停地做题，一点味都没有。”
“可是大家都要经过这一关啦。”
“我可没必要经受这种折磨。”
“为什么？”
“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有百万家产，而且还在不断增加。这一切不都是我的？我不读大学，有什么影响嘛。”
“这话有点不对。”
“有什么不对？”
“你爸是有百万家产，将来也许是千万财富。这一切当然有一天会是你的。但你如果没有能力让财富继续增加，就会坐吃山空。将来你还能为你的儿女留下什么？俗话说，富不过三代。理由就是富家子弟只会玩世，只图享受，无知无能，骄奢淫逸，最后把父辈创造的财富付诸东流。古今中外，多少富家大户不都因此落得个家道衰落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