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咆哮着,粗着脖子大声喊,眼睛红了一圈。
我不是记不了大仇,也不是不恨了。
是我恍惚明白当初顾琛为什么愿意为我撑一把伞。
因为太惨了。
当太惨的遭遇撞击心脏。产生的共鸣无限扩大化,会盲目了理智和过往恨意。
我喊完,顾老爷子上前几步,一巴掌扇我右脸上。
他又扇了我一巴掌。
麻得我半边脸一直火辣辣的烧,又烫又刺痛。
我很快直起脸,死勾着顾琛要冲上去而拉动的手臂,眼神瞪在顾老爷子脸上。
“你打我两巴掌了,这两巴掌我真的会还给你。”
我一字一句,很仔细的把话说清楚。
顾老爷子毫无相信的意思,嘴角的讪笑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你要怎么还给我?”
“会有人帮我还的。”
我话音刚落,顾老爷子背后的那扇大玻璃突然发出哐当的刺耳声响,碎开的玻璃片朝四面八方飞溅,我猛地侧腰弯着身体,没感觉到玻璃渣刺过来的过程,稍微侧脸一看。顾琛身体挡在我前面,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一样埋下的脸。
在阴影下顾琛的脸色没那么白,瘦得只剩骨头,却也有种怪异的魅力在。
他冲我笑。而我耳边传来的声音,是喘粗气的熟悉阴冷声音,来自另外一个,我最亲密的人。
“老子帮她还。”
说完旁边响起了大动静。一向稳重的顾老爷子吃痛的“哎哟”一声,随着什么重物掉在地上发出的闷响,我抬头一看,顾老爷子已经趴在地上,像只大虾蜷曲着身体。
从刚才破窗里冲出来的男人,脸边有被玻璃渣划破的浅痕,一条离眼角只差两厘米的直线冒出细密的血珠,他赤脚站在碎渣玻璃里。光着上半身,抬手擦拭嘴角,像饿极的猎豹专注猎物,盯着顾磊一眼不转。
“顾琛心软,舍不得动手收拾垃圾,只能老子辛苦点,连你这废物也一起动了。”
顾磊见顾老爷子躺在地上的样子已然慌了,又看秦颂放肆的讽刺。恼羞成怒直接朝秦颂冲去。
秦颂一个转身,避开顾磊砸向他脸的手,又扭了个姿势,两只手抓着顾磊的腰。一抬腿朝顾磊的命门处踢!
这招太阴狠,又是最一招致命。
可顾磊老谋深算,最快速度的躲闪开,又朝秦颂的脖子处掐。
两个人在体力上,自然是岁数小很多的秦颂好,但秦颂现在身负着伤,顾磊看顾老爷子被秦颂打了,心里的恨加上狠。肯定是招死里打秦颂。
我二话不说,不顾顾琛阻拦,眼神盯在顾磊晃动的腰部,一脚就踹了过去。
“让你打我老公!”我攥着拳头。冲顾磊大喊大叫,给自己足够底气。
我这一脚踹得不痛不痒,顾磊身体只偏了点,没出什么大问题。但秦颂看见了,二话不说一掌打在顾磊脸上,这一声脆响,听得都让人头皮发麻。
“你敢纵容你爸欺负我老婆。你们一家人真是活太腻了。”
房间里打得热火朝天的,我跟秦颂的注意力都留在顾磊身上,直到顾琛突然喊了声“小心”,他身体猛地朝我背后一扑,我踉跄两步,转身一看。
原本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顾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他手里抓了块玻璃就朝我方向刺,他现在攥玻璃的手贴在顾琛腰间。眼神也落在自己手和顾琛腰侧流出的血液上。
他再把视线往上抬,手又往顾琛腰的地方推了推。
他想把玻璃渣刺更深点。
顾琛就站那一动不动的,即便他抬手就能扇到面前人的脸。
但他没有。
“我真后悔啊……真后悔。当年你妈为了钱主动爬我床上的时候,我没控制住。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时间像在顾老爷子这句话里开始静止,整个世界的音调降低为零。
之后怎么被破门而入的郭昊把受伤的顾琛带走,围之进来的所有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对着里面所有人的脑袋。
顾琛离开时强撑着快没意识的眼皮。细缝里他眼珠子转了转,从天上往下滑落,从我脸上滑过。
首冲进来的是顾琛方的人,后来跟来了顾家赶来的人手。场景太混乱。
我麻木的站在原地,脑子跟现场一样混乱,只听一声口哨声,从耳朵边上传来。我视线扫过去,光着精瘦的上半身,秦颂破裂的嘴角还挂着血就在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头发几天没洗过,一股股的塌得搭在额头上,却有种沧桑的怪异美感。
他戏谑的,像站在街边挑逗女人的混子,眼神只贪于美色却毫无惧意。
“等会儿要不要跟老子去吃个早饭?”
看他脸皮真的实在太厚了,在这个时候,也会做出让人跌破眼镜的举动,没有人能真正读懂秦颂的变态。
也正是因为这样,太迷人太性感。
“能活着走出去吗?”我脑子里转啊转的都是这个问题。
我好像知道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郭昊是怎么神通广大的带走顾琛的,而留在房间里的我跟秦颂,也就是我的丈夫,能不能也像刚才一样,从这地方离开。
秦颂爽快的笑声传来,像悦耳的音符。
“当然。”
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太烈性,或者让我遗憾过没能在这之前夸给他听。
秦颂拖了拖下巴,对围进来的人群里站第一个的示意,“给我根烟,还有火。”
这人还举着家伙对准了秦颂脑袋,听秦颂这话说了之后表情愣了几秒,还看了看旁人,心里嘀咕后,把家伙往裤子里一别,掏出个烟盒,递了根烟给秦颂。
那人还配合着帮秦颂点燃了烟头,秦颂爽快的拍拍他肩膀,“谢了兄弟。等会儿让你死干脆点。”
那人收起打火机的动作停滞一下,我回头一望,秦颂的眼神里充斥冰冷的杀意。
话说到这,旁边的顾老爷子突然发出冷笑声,“贤侄一次又一次的打断别人计划,是不是太没教养了点。”
秦颂嘴里痞痞的叼着根烟,脸上还挂着部分没干掉的汗珠,“教养?这件事得问我爸妈。那时候我还小,不记事儿。还有,您老爷子真有闲心,把心思动到我老婆头发上来,真是摸透了老子底线。”
秦颂的眼神落我脸上,奕奕然,对我说话时又消了刚才的冷漠,温暖起来,“没事儿,你哪样老子都爱。是你被逼着做的,老子也爱。”他手指头伸到我耳朵上来,轻柔的摸着我耳轮廓,挺满意的,“你耳朵这么一显出来,真漂亮。”
他在聊一些有的没的,夸我耳朵和后脖子,说着温柔情话。降了我的难过。
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削了这没用的头发能见到一个秦颂,是真的好。
话到这,顾老爷子的表情一肃,眉头皱得极拢,“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