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听着,酸楚着眼睛又笑起来。
顾琛眼睛也含着了笑,温柔很多,他病后大变了样子,现在的顾琛温柔的像块不带任何杂质的水晶玻璃。
“我一直都在想我到底想怎么报复你。让你死?太便宜你了,让你生不如死?我能力好像还不够。但就是为了不停的增添自己能力,好像才能从那段日子里活过来。我肯定不止是为了报复你一个人,但我想了想,我就在等你跟我说声对不起。”
“那,”顾琛正经了神色,“对不起。”
“有关系,但也没关系了。”
我看着他破口的嘴角,那流出来的血是顾琛透支的生命。
郭昊那边传来消息,顾家人已经开始准备跟这边正式面谈,关于大顾总和秦颂的。
我听到秦颂两个字,仿佛在黑暗里的这两天又重新活了过来。郭昊冲我点点头,一副为难神色,“那边提了个条件,要黎西小姐……把头发剃了,才能跟过去。”
我错愕,确定郭昊没开玩笑,“是温白提的吧?”
郭昊勉强摇头,“抱歉,我没有接触到那边的头,只是下人传的话。”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那麻烦郭叔帮我借一下工具。我不是很会用,如果有会理发的人在,请他帮我一下。”
顾琛坐姿端正的靠在沙发上,实在没力气,才把身体往旁边倚一点。
“你这头发要再长出来需要点时间,确定?”
我低哼一声。“长出来要很长时间,接头发只用一天,我很确定。”
郭昊得了令,退下去把工具拿在手上,他掂量一下,又郑重的问了我一遍。“黎小姐,这个我可以帮忙弄,但是黎小姐真的确定吗?”
我坐在一张凳子上,把头扬起来方便郭昊动作,此时我眼神扫到郭昊为难的脸,和他身后一盏发亮的白炽灯头。
“如果我的头发遮挡了我的阳光。剪一剪也好。”
郭昊不再说什么,举着工具走到我身后,一点点帮我把头发从头上分离切割。
大片大片的发丝从头顶上掉下来,郭昊的动作娴熟,很快就压低声音说了声“好了”。
我站起来,把身上的碎发清理干净。对郭昊道谢,“那麻烦郭叔传达一下了,帮我拍张照片发过去吧,不然对方不相信。”
咔嚓一声,郭昊问我要不要看。我笑着摇头,左手搅着右手指头。“不用了。”
少了头发的遮挡,冷空气肆意在我脑袋周围贯穿,我凉得深吸了几口气,迷惘的表情恰好被顾琛捕捉,我对上他镇定如初的脸,笑道,“我现在什么样啊?”
我包包里有手机,有镜子,我都没拿出来,我不敢。
“不丑。”
“看来是很公正的评价。”
剪光所有头发不丑的我,等来了涨红脸的郭昊,他走进来的脸色就很糟糕。好几次偷瞄我方向都被我看到,可他没有马上开口对我说话,也没对顾琛说。
我心口上像生出一面镜子,折射了郭昊的眸子里的我的样子,表情一定非常糟糕。
“那边说……谈判可以,不要黎小姐跟去。”
呵呵。
我颓然。刚想答应,顾琛先我一步,干脆的拒绝了,“那不谈了。”
我扭头,赶紧阻止,“不行,必须谈!秦颂还在他们手上,我不去也行。”
顾琛深深看着我,“你以为我一个人去,还有可能回来?”
对……的确是这样没错,到时候对方把顾琛劫过去,我们这边就没剩能拿主意的了。
可是就算我也跟过去。跟顾琛加起来算两个人,但那又能多出什么。
“去回话,要谈,黎西必须去。”
在顾琛指示下,郭昊又走了,他再折回来的时候,终于点了头,或许是大顾总在这边的原因,怕他多留点时间都吃苦。
比起秦颂,顾家那边现在也只有顾老爷子一个人能拿主意,少了顾磊最为头疼。
那边说,我可以一起跟过去。
跟顾琛一起准备上过来接的车,郭昊担心的说,对方肯定也在一路上埋好了眼线,说好了如果一旦发现有人跟着就撕票。
顾琛站在门口,轻松的整理自己衣摆,“这生意人谈生意,讲究诚信。我们这边错了事,我们承担人命的后果,要是他们错了,就他们承。”
秦颂,顾琛,大顾总和我,四个人像这一次牌局的筹码,被摊开放台面上,谁哪一步错了。就受哪一步的罚。
郭昊点头,“我跟那边交涉好。不然我怕他们……狗急跳墙。”
一说完郭昊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自责的埋头,小心翼翼偷看顾琛。
顾琛淡笑,丝毫没放在心上。“不用了。那老头子这方面诚信还有的。”
这笑容挂在脸上,比哭难看。
可能顾老爷子一点摸不透顾琛,顾琛可了解他得很。
上了车,照例蒙上眼睛,突然我放在身侧的手背被冰凉的软物盖住,我发出紧张的嘶声,前面人低呵,“怎么了!”
“没事。”
顾琛说完,也没把他放我手背上的手拿开。
我一开始太紧张了,手心里都是汗。所以顾琛这样突然一下我没料到就发出了声音。
“那你们在干什么。”副驾驶位上的人语气有点横。
顾琛没理他,淡定沉着道,“别误会,我是在给你减压。”
减压?怎么减压?
他的手压在我手上感觉特别奇怪,我抽了两下。不知道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顾琛怎么突然力气就这么大,我手抽不出来。
“对我厌恶就好。”
我错愕。
刚刚那几秒钟的确忘了害怕,只一心想着打掉顾琛的手。
但这堂而皇之的理由我实在无法接受,就咬牙低声要顾琛赶紧把手拿开。
“好。”顾琛一口同意。
眼睛被黑布蒙蔽,辗转等到车停下,我神经紧绷更甚。
阳光突然一瞬钻进眼睛,好半天都撑不开,眼前突然多出一块阴影,遮挡了大部分光线。
我睁开眼,是顾琛松垮衣料遮住的肩,他又预感般转回头,“好点了?”
我仰着脑袋,能看见他干裂的唇皮泛着病态的白。
“没事了。”
我们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间报废的医院。
说是医院,更算的上是私人诊所,几个开间并排着,中间一个大院落,以前这地方肯定人来人往过,但时间推久到今天,已经不再兴这样的私人诊所。少人再来。
报废前冷清的院落站满了人,等顾琛刚踏进一步,鸦雀无声。
视线齐刷刷看过来,顾琛毫无怵意,他开口。对一个靠最近的人说,“张真,去通知一下。”
被喊做张真的人突然慌了,兴许是没想到顾琛会喊他名字,还喊得精准,他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好的,二少爷,我,我马上去。”
他跑进点了一盏长满绒毛般鹅黄色灯的房间里,又很快出来,“可以进去了。”
态度比刚才生硬很多。
顾琛点点头,朝门里走,我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