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她留点儿情面，小红妈不冷不热地回敬了一堆糟粕，也不管大岩妈能不能接受，她轰了一串连珠炮后，没等大岩妈还嘴，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这些话太呛人了，大岩妈张了张嘴，憋得满脸通红。她用手指了指小红妈的背影，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才还很嚣张，这会儿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想想也对，狗急了会跳墙，这兔子急了还咬手呢，何况人呢。她往地使劲啐了一口，两脚一跺，也灰溜溜地走了。邻居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自此，两家人没了交往。

本来这件事儿这么过去了，小红的三姨听说小红妈在胡同里跟大岩她妈吵架，也跑到家里来干涉两嗓子。

也不知道附了那股子邪气，她一进门冲小红妈喊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人家大岩她妈也是一份好心，她说两句说两句呗，家里又没少了什么。你可倒好，说话也不考虑后果，当着大伙的面，把人损成那样，看你们家以后在胡同里面还怎么混？”她这话，小红在自己的小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嘀咕着：“这可是亲姨呀，这胳膊肘咋还往外拐了呢？”

屋子里，小红妈还没消气，她坐在炕沿，错愕地看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气呼呼地说：“她这人说话太气人了，算是有口无心，那也不能顺嘴开河呀！我看她太猖狂了，也没把谁放在眼里，我说她两句，算是提个醒，这次算便宜她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儿！哼，有她好看的！”

“你看看你这脾气，是压不住火！人家说得不对呀？我早告诉过你，一个小姑娘，供她念那么多年的书干嘛？差不多识两个字行了。你可倒好，供完初高，供完高还想大学，样样都供到了，这不也没给你长脸吗？这是明摆着的理，还用人说？脸都丢到大街了，你还在那犯糊涂呢！”

“她们在外面吵架，感情我是罪魁祸首。不没考大学了，我咋丢人了呢？算丢了人，有爹妈在，也轮不到你跑来教训我啊！”三姨这话太伤人了，小红听了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也跟着簌簌流了下来。她刚擦完眼泪，又听见三姨在屋里叨叨了一堆更难听的话。

“你要不是我亲妹，我懒得跑到这来多管闲事。你看看你们家下下八九口人，老的老，小的小，都张嘴等着吃白饭。你可倒好，五个孩子挨个学，供完老大供老二，供完老二供老三，一个都不让下地干活。结果咋样？还不是啥都没给你考？这叫心强命不遂。你说你整天起早贪黑的为了啥，还不是白费力气。你是再能干，好铁能捻几个钉。你们这种活法，早晚都得累死。别看养了那么多孩子，等到老了，啥都不能干了，指谁能养老谁不待前的，还不是跟我一样自己照顾自己。你现在累死累活，也没人领情，等到老了，活该遭罪……”

三姨这张嘴巴大岩他妈的那张嘴巴还讨厌，甚至还加个更字。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锥心刺骨的话，还觉得不太过瘾，见小红妈黑着脸，坐在那里低头不语，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呢，心一阵窃喜，立刻滔滔不绝，继续说那些不着边际的陈辞滥调。

“你说你这个当妈的，是糊涂！我以前跟说你啥你都不信。这回好了，钱没少花，孩子啥都没考，这下你满意了呗？我看你呀，是自作自受！做什么事儿也不长长脑子，总是一条道跑到黑，跑到南墙，不撞得头破血流那才怪呢！”如果多管闲事，能拯救命运的话，三姨这番心口不一的话，带着世俗的偏见，竟然从她的嘴里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似乎也有悖常理。

反正舌头在自己的嘴里待着，说深说浅它也不犯王法，小红妈见她这样说自己，心里也很生气。无奈她是自己的姐姐，即使她的话里也带着很不道德的厉刺，她也得硬着头皮挺着被扎得遍体鳞伤。

小红妈一直没有说话，三姨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对了呢，她那张川流不息的嗓子，竟然像下水道的喷水管一样，继续向外面毫无节制地排放污水。至于污染到什么地方，污染到什么程度，她也不顾忌那么多了。

“供孩子念书，跟押宝一样，虽说是正经事，关键你得看孩子是不是那块料。菜由哪酸，盐搁哪咸，说说这个理儿，今天咱俩不说别人，单说你家小红，是个明显的例子。你看，算你家小红把书念成了，翅膀也硬了，早晚得结婚吧，结婚以后，她脑子里面的东西都带到人家了，现在的孩子都自己顾自己，你啥也捞不着不说，还不是照样白供。如果她书念得不好，像她现在这个样子，有啥用，还不是回家跟你种地，这高不成低不的，啥也不是，花多少钱也是白花，能借什么力？到头来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世界不应该的事情多了去了，吃饭还浪费粮食了呢，一日三餐，那顿不吃能行！

因此，三姨这番严重的人身攻击，经过这样一番渲染，已经升到了社会的高度。三姨这个水平，能直言不讳地叨唠出这么多的歪理邪说，平时得浪费多少脑细胞呀。小红也真是醉了。

别看小红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崇拜过那么多的语言大师。她是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熬三天三夜，恐怕脑子里面都挤不出这么多的毒液来。可见三姨嘴巴的杀伤力该有多大了。

孙晓红听了，顿时气得嘴唇发青，浑身发抖。她咬着牙齿，攥紧拳头，真想冲出来跟她从头到尾好好理论一番。无奈人家可是长辈，狗尿苔不济长到金銮殿了。她的话，大可不听，权当龙卷风*扰灾民。但是不听，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这回她算悟透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了。她气呼呼地坐在角落里，心灰意冷地闭着眼睛，心里千愁百感，万念俱灭。

三姨刚才说的这些话，血淋淋的，非常歹毒，像刽子手里行刑的亡命大刀，句句都砍在头，实在让孙晓红无法忍受。单说两家的关系，还连着血脉呢，算自己背后有千人指万人说的份，也不应该从她的嘴里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呀。

“我说你呀，过日子也没个算计，整天瞎忙，榆木疙瘩不开窍，说一千道一万也是白说！”三姨在屋子里面吵嚷了半天，见没人搭话，也自讨没趣，嘴里又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没好气地摔门而去。

“怎么能白说呢？妈妈可以无动于衷，你这样小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怎么可以听而不闻呢？真是太欺负人啦！太欺负人啦！”小红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枕头使劲一扔，重重地摔在了地。她捂着脑袋大声地喊了起来。

这些争强好胜的女人，可能是在这里没遇对手，扫了她的八面威风。三姨临出门前，好像也听见了小红的喊声，她还忿忿不平地回过头来，冲着孙晓红的里屋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她在屋子里面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幸好小红的爸爸没有在家，要是他在家的话，三姨一定不敢这样嚣张地大放厥词。

这又何苦？三姨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是为了说这几句狠话来奚落她，也真够难为她了！别看三姨那么大岁数，又没儿没女的，抡起舌头说自己外甥女的厌恶话，还一套一套的，也真是醉了。若不是自己亲耳听见，孙晓红还以为三姨是什么好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