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3月20日
当一位妇人领着身怀有孕的女儿来到陆军上将邢复国的面前时,邢复国就明白,他管不了过于顽劣的儿子。
出生在军人家庭的孩子,且是单亲家庭的男孩,叛逆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儿子十一岁的时候:嬉戏玩耍时故意扯掉女同学的裙子,气得女孩家长大闹陆军总院;
儿子十二岁的时候:在邢复国换好军装准备出门时,却发现红旗车被削笔刀刮得惨不忍睹;
儿子十三岁的时候:拉帮结伙打群架,将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打倒骨折兼脑震荡;
儿子十四岁的时候:在家抽烟喝酒,引起火灾,惊动火警部队及造成邻里之间的恐慌。
儿子十五岁的时候:对女性身体开始好奇,卧室床下的纸箱里装满各国色.情片光碟,枕旁摞着□杂志。
而今时今日,年仅十六的儿子,竟然弄大一个十八岁女孩的肚子!
——号令三军的最高指挥官邢复国邢上将,却管不了他唯一的儿子。
钱可以摆平很多问题,却无法矫正儿子的心理问题。
于是,邢复国考虑再三之后,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用命令的口吻告诉邢凯,这女孩是孤儿,女孩父母都是军人,但不幸双双死于抢险救灾。女孩今年十五岁,邢复国给她起了新名字,叫邢育。邢育以养女的形式住进邢家,也是邢凯未来的老婆。
家中多个女人照料儿子,邢复国才可以放心工作。
别看邢育岁数不大,但自小接受良好的军事化教育,生活有规律,学习成绩优良,家务活更是没有她不会的。
邢复国认定邢育有能力引领儿子回归正途,当然,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只因为这女孩说的一句话,她说——当她见到父母的尸体时,这世界上再没任何事会令她感到害怕。
一如既往,放学之后,邢凯与铁哥们兼同学邓扬明,蹲在胡同口抽烟侃大山。
邢育抱着他们三个人的书包,站在胡同口等待。
“滚!”
“七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听不懂人话?我叫你滚啊!”
“邢叔叔今天会回家吃饭。如果你不想挨揍,马上回家。”邢育保持一贯的平静态度。
邢凯最烦邢育用父亲的名号压制他,他将手中的打火机狠狠砍向邢育。邢育敏捷地抬起书包挡在脸前,似乎已摸清了他的爆发套路。
“邢凯,一起回去吧,你爸发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邓扬明踩灭烟蒂,上前一步接过邢育肩头的书包,手提三个人的书包朝军区大院方向走去。
邓扬明的父亲是陆军后勤部部长,军衔与上将相差三级。邢复国身兼国务委员一职,而邓扬明的父亲是省级纪委副书记,两位长辈属于上下级的关系。俗称“高干”。
邓扬明是唯一一个愿意与邢凯做朋友的人,也许是脾气相投吧,说不好。两家长辈经常外出公干,虽然炊事班会定点送饭,定时打扫卫生,但两个大男孩看腻了一张张板绿脸,不按时起床,也不按时吃饭,打电动打得太晚了躺倒就睡,也不分你家我家,跟亲兄弟差不多。
不过,自从邢育住进邢家之后,邓扬明与邢凯上学几乎不再迟到。邢育叫醒邢凯的同时,也会顺便喊醒邓扬明,当他俩洗漱完了,油条米粥早已摆在餐桌上。许多人误认为高干子弟过着皇太子般的生活,说句实话,零用钱是多那么一点。但比起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们几乎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更缺少一顿热腾腾的,带有人情味儿的早饭。
邓扬明大概清楚邢育的身份,他有时也挺同情这小女孩,在同龄女孩逛商场泡网吧追韩星的年代,邢育却要钻进炊事班里挑菜选肉,再按邢凯列出的菜单准备三餐。不仅如此,还要帮邢凯洗衣叠被,总之,所有家务活一肩包揽。负责照顾邢凯的勤务兵们反而落得轻松。
这时,邢凯一把勾住邓扬明的脖子,打断了邓扬明的思路。
“想什么呢你?”邢凯朝他吹了声口哨。
“对你老婆好点。”邓扬明鲜少一本正经的说点什么。
邢凯一阵恶寒:“你少恶心,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她充其量是我的保姆。”
“那你敢违背你爸的意思不娶她吗?”邓扬明挑起眉。
“这……”邢凯转身瞪了邢育一眼,用邢育可以听清楚的音量,说:“我查过了,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我至少还有六年时间逼走她!”
邢凯又回头补上一句:“喂!离我们远点,瞧你那土包子的死德行!”
邢育稍稍放慢脚步,捋了捋垂在肩前的麻花辫。
邓扬明喟叹一声,越来越同情这女孩。
1995年9月26日
邢复国每每回家都是声势浩大,军车前后护送,进院之后,士兵们夹道欢迎,齐刷刷行军礼,弄得跟会见某国领导人似地。
邢凯趴在两楼阳台前抽烟,惊见父亲已走入一楼大门,立马掐灭烟头塞进花盆。
他们父子的关系,等同老鼠见到猫。
邢育站在门口迎接邢复国,接过邢复国的外衣挂好之后,弯身递上拖鞋。
邢复国鲜少一见的笑容只愿展现在邢育面前,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真懂事。
“邢凯呢?”
话音刚落,邢凯风风火火跑向楼,喊了声“爸”,一只手不自然地护住耳朵。
“手放下。”邢复国一见邢凯准头疼。
邢育知道邢凯偷偷打了耳洞,是她没看住邢凯。
邢凯下意识向邢育身后挪了挪步,轻踢她脚后跟。
“邢叔叔,先吃饭吧。”邢育指向厨房,对邢凯说:“还有一个汤,你去端出来。”
邢凯应了声,一溜烟跑走,这次算小村姑机灵,如果再敢给他告状,就不是往她书包里放老鼠那么简单了!
邢复国闷哼一声,对邢育耳提面命道:“我希望你不要一再纵容他。”
邢育鞠躬致歉:“下礼拜要考试,这顿打先记着。”
邢复国怔了怔,拍了拍邢育的头顶,哑然失笑:“我看起来真有这么可怕吗?”
邢育缓缓抬起眸:“不可怕,是我不太会说话。”
……
饭桌前,邢复国当着邢凯的面对邢育说:“你是我的养女,也是我邢家未来的儿媳妇,你不是邢凯的佣人,不必什么事都惯着他,该教育就教育。”
邢育点点头,始终不看邢凯一眼,她起身为邢复国盛饭。邢凯腹诽不屑,老爸真是搞笑,就这十五岁的小村姑还能管得了自己?
“邢凯,等吃完饭,把你近期的成绩单送到我书房来。”
“……”邢凯低头扒拉饭,他怀疑老爸不打自己一顿肯定睡不好觉。
果然,邢凯最终没能逃过一劫,书房里鬼吼鬼叫,邢育站在厨房,一边刷碗一边听二楼书房内,接二连三传来皮带抽打的声响。
邢复国“施暴”途中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因为这一个电话,邢复国只得返回办公室处理公务,邢凯很走运,少挨了几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