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林那个大大咧咧的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苏秋夏的神色变化，而是百无聊赖之下，把手机藏在饭桌下，开始疯狂地玩游戏。

过了好一阵，苏秋夏饭也吃完了，王北林游戏也打烦了，顾凯楠还是没有回来。

周围除了王北林那个痞子，苏秋夏谁也不认识。让她和王北林说话？累！那她得好好考虑，怎样说既能不让自己恶心，也不得罪王北林，多恼火。因此，她除了低着头看着桌上不小心漏的几颗饭粒以外，别无他法。

王北林根本就不了解苏秋夏，昨天他也没有正眼看过她，哪里知道眼前的班长就是昨天陈璨然的好友。为了保证不给苏秋夏留下不良儿童印象，免得以后她伺机报复，向温荛告状，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也果断地选择不开口，看着旁边的那群男生嘻嘻哈哈，偶尔还凑过去，和他们聊几句。

正当两人尴尬得要死的时候，王北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顾凯楠。

林子，出来一下。

尽管疑惑，还是回了一个：好。

于是和站起身，和大家说了一声后，大步流星地出去。

走了一阵，在食堂远处的花园里，看着顾凯楠呆呆地坐在石椅上，身子微微蜷缩，不知道在想什么。

“凯楠。”

还未走进，轻轻地喊了一声。顾凯楠应声转头。

映入王北林眼里的是，是一张憔悴、恐慌而又空洞的脸。淡漠的眉目微微颤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以往的冷清孤傲，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恐慌无奈。他的发无精打采地贴在额上，耸拉着，像枯死的野草。

顾凯楠看着他，空洞的眼神让王北林心生寒意。

骄傲如他顾凯楠，哪里容得自己这副模样。当初被人踩在脚下，他没有低头，高傲地笑着，眸里是慢慢的孤傲。无论发生了何事，最冷静的，永远是他——顾凯楠。他就像是从皇宫里走出的王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而他，冷清高傲的他，此刻如迷了路的羔羊，紧皱的眉里满是疲倦。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的事情，会让顾凯楠变成这副模样。下意识地想起那个清雅的微笑，和眼前的顾凯楠重重叠叠，最后消失在空中。

果然，顾凯楠呆呆地看着他，眼神没有焦距，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人，声音毫无起伏，他说：

“林子，如果他出事了，我一辈子都不会饶了自己。”

王北林赶紧走了过去，揽住顾凯楠，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严肃地问道：“凯楠，他怎么了？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顾凯楠只是摇头，一直摇头。

薄唇被咬得出了血，鲜红的血星星点点地染在唇上，却没法给他苍白的脸添上一分活力。

他不想说话，不想考虑后果，不想看到那个人倒在地上还扯出微笑，苍白的唇轻启，断断续续地安慰他：小楠，别哭，有我在呢。

王北林见顾凯楠不愿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直拍着顾凯楠的后背，像很多次顾凯楠在路灯下抱住哭泣的他那样，轻轻地给他安慰。

王北林深知，一旦扯上那人的事，顾凯楠所有的冷静和清冷都会烟消云散。他知道得不多，但他清楚的明白：那个人，是顾凯楠唯一的软肋。

一旦要挟了那个人，顾凯楠，就根本不堪一击。

一人闭眼，一人拍背，就这样呆在小花园，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因为在里面呆着特别不自在，于是决定出来找顾凯楠和王北林的苏秋夏一走进小花园，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

她瞳孔猛地一收紧，不知为何刚才还好好的顾凯楠变成了这幅模样。

下意识地躲在一棵白杨树后，偷偷地看着那番光景。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清楚地看着一滴眼泪，从顾凯楠紧闭着的眼里划落。

“哒”地滴在地上青嫩的草上，绽出晶莹的形状。

顾凯楠苍白的脸，像是一把剑，就这样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而他的泪，则是一个惊天霹雳，轰得她差点晕了过去。紧紧抓着白杨树皮，粗糙的树皮和娇嫩的手指摩擦，痛。

看着记忆里最美好的少年在她眼前哭泣，她却无能无力。苏秋夏恨透了这种感觉，他的眼泪重重击痛了她的心，咬紧下唇，红润的脸色渐渐消散，满是难过和无力的眼神飘向了远处那个哭泣的少年。

他很难过，她也很难过。

像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的感觉，除了抱着那堆碎片哭，无能为力。

费力地转过身，靠着树缓缓坐下。

不敢再去看顾凯楠的眼泪，此时的苏秋夏只是难过地看着天空乞求：

上天啊，我求求你，别伤害我最喜欢的男孩。

“林子……”

没有抬头，顾凯楠断断续续的声音随风起扬，仿若一缕青烟，淡到根本抓不住。

“张暄……他，抓了顾止深，要我去找他……”

听到张暄二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北林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张益告到他哥那里去了。”

没有用疑问句，是用的极其肯定的陈述句。

张益？模模糊糊听到两人对话的苏秋夏没能听到完整的版本，只听到了张暄，抓，顾止深以及张益。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报复你了。”

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的王北林也愁了，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摸了摸裤兜，却发现没有带烟，只好烦躁地抓着头发，想着对策。

“我会去的。”

顾凯楠哭出来后，像是解脱了一样。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许多，站起身，理了理头发，不轻不重地说着。

“不行，你一个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王北林迅速地否决了，顾凯楠绝对不能一个人去找张暄，“我和颜七陪你去。他好歹还是要卖颜七几分面子的。”

面上恢复了一贯冷清的顾凯楠疲惫地摇了摇头，说：“不能让颜七知道。她会受不了的。”

王北林自然没完，还想开口劝顾凯楠。

而顾凯楠却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阻止了王北林，“行了，我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无奈，王北林了解顾凯楠的脾气。

只好陪着他重新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目睹着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苏秋夏彻底脱虚了。

黑色的眸子闪烁着不明的意味，直到看不到那挺直的身姿，才缓缓收回视线。

扶着树干，起身。

顾凯楠，你是阳光，希望你永远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

要快快乐乐地当一辈子的阳光。

回到教室时，晚读已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