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锋笑着没接他的话。
郑如锋笑着对我说,坚冰,你没回家,麻烦的话就来我家里吃,不差一点的。
我笑着辞谢了。
厨房里的香味在回荡。
我怀疑郑如锋这个晚上的话,格外多,都被他占尽了。其实也就一个意思,他这季秋茶后,也是要出门,到潮州去开一家茶店的。他说,吃不饱,茶叶价格再好,也还是吃不饱。农药化肥,税收,样样涨价,一拨儿小兄弟,他年纪算大的,可是连郑玉锋都开上小车了,(虽然只是微型车)他自己还终日开着破嘉陵。他说,村里事情又多,屁大事情也要出面,处理不好还挨骂,误工受穷。不行,一定要出门的。
这种话我自然插不进嘴巴。后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解释说,这个社里的事情,恐怕得再让老天风出来主掌一段了。他问,杨老师,你记得老天风吗?
我哦地一声,竟然将他忘记了。来这么久,也没见他。
他说,去芳村养老,本来想中秋回来的。可是中秋是茶叶销售的忙季,他儿子怎么可能送他回来,过两天他们也要回来收购茶叶,自然就回来了。
我哦的一声。
郑玉锋很客气,很平和地笑着,敬菜,敬酒,阿芬坐在他身边,照看着小波的吃。
真有趣。
我已经忘记了那顿饭吃了什么,酒的印象也不深。因为很快吃完后,郑如锋就要回去做茶,我也要回去看书。
阿芬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很开心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我偶尔会看到郑玉锋开着车四处去买茶。阿芬偶尔也会带小波过来学校。大多是在要吃饭的时候,我都推辞了。
又一周过去,我把书大致已经翻阅了,就收了书,恰好有拖拉机出山,是赶集的日子,就搭着车走了。在一个岔道口,我下了车,等省道上的班车,回家。
35深秋寒意5
今年的茶叶行情颇好,妈妈说,坚冰,要不,你买辆摩托车吧。省得每次等车坐车这样麻烦,有时候还要走路。
我心情有些沉重,这么点工资,买车肯定又要家里贴钱。
无论如何,当你有工作却还需要用家里的钱的时候,无论如何是不会开心的。
我说,再看看吧。我计算了一下,这个月的工资,大概就抵得去考试,买书的花费。而现在口袋里积攒的,只够支付少剑的贺礼了。若计算积蓄,也就只有尚拖欠的七八月份工资加那些不知道是否能兑现的山区补贴,防暑降温,也就一千多。
遇到钱,总是让人沉重。
大概五天后,秋茶收季了。妈妈旧话重提,我没说什么,妈妈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她说,你看人家文光,已经跟那个女老师谈好了,我看他长长载着她来他们家呢。你呀,也该做点准备了。
我简直有些崩溃。原来车子的作用,在妈妈眼里,还有这等功能?
事实上,岂止在妈妈眼里,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如此的。只是我傻而已。
我收拾了东西,又去学校。这次运气不够好,在省道下后,我走路去了上美岭。
忽然想起很久没走路了,竟然觉得有些兴奋,行礼不多,一路哼哼小调,采采野果,看看依然忙碌在路边茶园里的采茶姑娘,长路,就不长了。
接下来的一周,除了上课教学,大部分时间用来复习。值得欣慰的是,严格的训练,耐心的辅导还是收到了效果,学生的字都写得挺整齐。改作业也轻松了不少。美中不足的是,一年级的学生,还是会有上课小便失禁的现象。为此,我特意在中午的时候,特意跑了他家里一趟,不算是正式的家访。
考试的日子已经近了,郑如锋忽然带了还欠了学费未交的三个人来交钱。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了,虽然这不是我的钱,但这个月的工资还拖欠着呢。
当晚,大家,包括天风老人在内,郑玉锋,郑如锋,和我,又在阿芬家里吃饭。郑如锋语重心长地向我表示歉意,但形势如此,不走出去,就落后了。我倒没什么,天风的唠叨多了些。不过他也表示,他老头子说话还算行,以后我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我的心已经在市内。也就敷衍而过了。
第二天中午,郑如锋和我一起搭了郑玉锋的车子出山。我先回家,然后直接去市内。
而他们,飞驰而去,直奔广东。
33深秋寒意6
依旧是找了一家靠近考试学校的旅舍,租了个四人一间的通铺住下。两天考试很快结束,估计英语肯定没戏,古代文学作品选铁定过,文学概论应该可以,古代汉语只能赌运气。
这其实让人有些沮丧的。
这回我没退房,因为少剑请客的地方,离我住的不远。
我到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我是来早了。
少剑穿的是红色的礼服,绸质的礼服很贴身地趁着她的线条。
她又更加美丽了。学生时代的婴儿肥完全消失,化了淡妆的脸,精致而有福态。我递给她红包的时候,她很开心地笑着,并对旁边的新郎说,文川,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在你们县里工作的那个同学,杨坚冰。然后又对我说,杨坚冰老师,这是我先生,李文川。在你们县里工作,以后请你多多支持他。
李副县长和我握手,说,少剑和庄老师都跟我讲过你,很优秀的一个人才啊,现在在哪里啊?
我如实说了。但有一个尴尬,我不知道该称呼他李先生,或者是李县长。最后还是咬咬牙说:“请李县长多多光临指导。”
他倒是很大方地笑。说一定会去的。
由于人还不多,我就陪他们站着,瞎聊。我才知道这里的习俗,通知六点开席的,起码要七点才会到齐人。我五点多就来,真的太早了。
李县长很有兴致,问东问西的。我还没有学会伪饰,也还没掌握春秋笔法,所以我将我的观点爱憎都讲了。当然,涉及领导的评价,我还是会避重就轻的。-----后来少剑告诉我,李县长告诉她,我真的很嫩,很理想化。不过,少剑也很高兴。因为我居然和他可以聊得这样热闹,并且,据她说,我这样的人,是可以发展为自己人的。
少剑,真的是变了。她已然和我两个世界。我即使要追,也只能越追越远。
由于是非正式的宴会,所以伴郎伴娘后面才来。居然是,阿珠和他的那个镇长。后来我才知道,已经是书记了。少剑告诉过我,他们,本是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何况阿珠和少剑又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地方人。
阿珠身上,还没有完全褪尽青春的样子,却也杂了干练的色彩。染缸,似乎很可怕的时间机器。
我怏怏然地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陆续有同学到来,大家谈论的,当然还是以新郎新娘为主角。语气中无限的艳羡。我只是磕着瓜子。
拉开距离的,不仅仅是我和少剑,而是我和所有人了吧。
他们当然也会问彼此的处境,学校。我想,我如何将我的安宁跟你们分享?我就说,还那样。很低落的样子。
我把自己装在一个茧子里面。
后来看到庄老师,还有他的那位先生,庄老师略略丰硕了些,脸上流溢着红光。我不知道这种红光是因为自己学生的喜事,还是有别的因素。因为那并不纯净。我觉得,那也是陌生的。曾经在讲台上的青春老师,彻底不见了。
我忽然反问我自己,三年后,五年后,我的身上,是不是还能保持住此刻的样子?我的内心,是否还能坚守此刻的理想?也许我急于告诉她们我的处境,剖白我的心情和理想,只因为我其实也没信心,我需要用自己的语言来自我强化自己。
我忽然无比怅然。
酒席以我们的同学为主要班底,再加一些其他的杂客,不多。所以大家气氛还是很活跃,酒也喝得很好。少剑和阿珠她们两对一起过来的时候,只因为我和李先生是同一个县的工作单位,被起哄了喝了三杯。而阿珠的那个,仿佛还记得我似地,也跟着尽了三杯。
我的脑子已经很昏沉。
因为我并不开心。
幸好我还记得把书还给庄老师,并很大声地告诉她我不再借书了,我自己买。然后我拒绝别人陪我回我住的旅舍。
半夜的时候,有床头电话,娇滴滴地问先生需要不需要服务,我恶声恶气地说,可不可以先看看人。
后来人来了,居然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八十九。这很让人崩溃,她让我看到了往昔。我给她五十元,就让她走了。
她很疑惑不解。
第二天,我早早买了几本书,包括基本拼音版的安徒生童话,历史名人小故事。然后搭着那依旧没改变的十一点班车,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忽然下雨,天,一下子就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