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夏哥!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一声娇咤,我脑子里出现了王熙凤同志的脸。
随同话声脚步声,眼前两张圆桌变成了三张,又多出七八个人。
“介绍下,我女朋友宁福生,这是陈姐、张哥……”夏长宁继续让我被雷劈。
成熟妩媚漂亮的陈姐挨着我坐了,我干笑着点头招呼,人家却肆无忌惮上下看我,我正想,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总不能也叫我“生姐”吧?
陈姐点燃一支烟,红红的蔻丹像兔子的红眼睛从我眼前飘过,她毫不客气的吐出了今晚让我无法安眠的第二个词:“该叫夏嫂吧?”
我倒,我再倒,我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夏长宁总经理大人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微微一笑默认。我便淹没在一片夏嫂的声音中。
不要怪我骂脏话,我的确从来没骂过,心里骂,没骂出口过。此时我就在心里暗骂:“NND!你怎么不姓祥林,叫我祥林嫂好了!”
这是我第二次开口说要走。在等着第二批人和第一批人顺利交接寒喧出现空档的时候,我拿出了书香门弟家该有的礼貌说:“你们有事谈,我先走一步。”
陈姐亲热的按住了我的肩头,笑嘻嘻的说:“我可从来没见过夏哥带女朋友出来,才八点半,还早着哪。看不起我们,不给姐姐面子?”
我初入社会十天不到,怎么会是陈姐这种老江湖的对手?我起身不管不顾走了就是不给她老人家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夏长宁斜瞟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我干笑了声,以养了经年的斯文语气乖乖女形象说:“妈妈说要在九点半前回家。”
我保证在坐十来个人有一半会被自己口口声声的喊出的“生姐”和“夏嫂”称呼噎死。这么小白兔的声音,与“生姐”和“夏嫂”是两个年代的人。
夏长宁还是懒在椅子上,要是敢在我爸妈面前坐成这样,我爸妈会说:“坐没坐相,一副流氓样!”灵光一闪,我终于找出他的形容词了,他长得不叫英俊,叫匪气!穿西装的流氓!浑身都带着这味道。
怪不得,服务生喊他夏哥。怪不得,这十来个人没一个像正经人。听介绍就知道,开服装店的,跑运输的,酒吧老板娘,文化缉查队员……交友太广泛,社会气息太重。
不是我不看好你,夏长宁!你实在与我家的风水不协调。我弱弱的继续:“不是不给陈姐面子,实在是妈妈叮嘱要早回家。我……我从没在晚上九点半以后回过家。”
有种你打电话给我妈说啊!我内心挑衅。敢带坏她的宝贝单纯乖乖女儿,她会像训小学生一样训你。
“离九点半还早,我准时送你回去。”夏长宁发话了。
九点半,一个小时,我等!我点点头,继续喝竹叶青,清心!
这一个小时中,陆续冒出来的夏长宁总经理的朋友增加到五十个,不,准确说是五十三个。占据了凝露香一半的空间,圆桌顺利拼成了奥运五环模样。声音嗡嗡压过了茶楼其他散客的窃窃私语。
我是落进狼群的小羊,只能缩在夏长宁的对面人堆里默默喝茶。唯一的好处是与夏长宁从半米的距离拉到了三米外的距离。
我无聊的数完了人,回忆两个小时中我一共说了几句话。在桌下瞅着手机看时间跳到九点二十,夏长宁正和朋友们聊得高兴,聊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总之五花八门。从报纸的庸俗版聊到市里新开张的酒楼,从某人闹的笑话侃到国家领导人。
我想起了从前初中政治课老师,被学生气极了总爱嚷的一句话:“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限度就在九点半,起身就走,绝不回头!现在……念在小姨父想进你老妈单位的份上,念在我家家规说要懂礼貌要给人留情面的份上,念在,我忍气吞声已经坐了两个小时的份上。我忍!
九点半一到,我正要起身。陈姐这个察言观色啊,她伸手捞走了的我背包,笑咪咪的说:
“才九点半,夜生活还没有开始哪,陪姐姐再坐会儿……”
我很冷静,我该当着五十三个人的面厉声要回我的背包转身走人还是顺从当小羊?
第一个选择我不敢。这叫翻脸,我没这资本。满身匪气国安局长大人的公子,召集五十三个人陪着相亲的兵痞……我惹不起。
第二个选择我不愿意,我已经受不了夏长宁和五十三个人陪着开的相亲茶话会。还有见面第一次就成了他的女朋友兼夏嫂!
我还没说话,夏长宁懒洋洋的又发话了:“她着急回家,家里管得紧……”
我以为他会顺势说让我走了。没想到狗嘴里的确吐不出象牙:“叫服务生放首谁谁的《回家》,萨克斯吹的那首!”
NND!我长这么大是少有的一天两次在心里骂脏话!我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太欺负人了。这是相亲么?这是我小姨介绍的好男儿么?我的脸色瞬间变冷,双肩包扔在夏长宁腿上,他轻轻用小指头勾着上面吊着的粉红小猪玩,我发现他懒洋洋靠着椅子,眼睛却像一元硬币般闪闪发光,贼眉鼠眼!
“福生,别闹别扭,这么多朋友都在,我晚点送你。”
附合声众。
我怒极反笑,他的话就像……我和他熟吗?我尿遁可以吧?站起身,陈姐这个人精啊,笑着也站起身:“走,我们两姐妹一起去。”
我硬生生想把尿意憋成便意,让她在卫生间门口闻够十五分钟。
晚上十点半,我终于拿回了双肩包,坐上了夏长宁的越野车。后排坐着顺路的陈姐和俩男的。
夏长宁一路超车,风驰电掣,惊起后排一阵尖叫:“夏哥,这是城里!”
他板着脸说:“没见有人急着回家吗?”
我,我除了委屈就想揍人。谁不对?是谁不对?我是单纯无辜斯文有礼的乖乖女啊!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和这个姓夏的毁我清誉的流氓见面!我发誓!
十分钟后车停在家门口,我跳下车,大力的摔车门。
身后传来陈姐略带惊诧的声音:“她怎么了?”
哈,我怎么了?我第一次相亲哪,我觉得我成了观赏动物,我冷了脸不应该?我借车门出气不应该?我头也不回。
夏长宁的声音传来,无奈且体贴:“小孩子脾气,就这样!”
我好象和他才第一次见面,对话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分钟吧?我怒极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换来我从此的噩梦:“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夏长宁!你别……”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小姨说你明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三点半是吧?四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握拳,指甲陷进肉里!明天再没有五十三个人做陪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他,我不是他的那杯茶!这个不要脸的流氓!
第二次见面
气呼呼回到家,进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我有些郁闷,难道我以后要靠相亲才能解决个人问题?第一个是不要脸的夏长宁,下一个会是谁?我难道只能在这些相亲人选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找一个完事?
我很期待有浪漫的令人心跳的梦幻美丽的爱情出现。帅帅的男朋友,又温柔又体贴又懂得情调,最好还能下得厨房……做梦!总结完毕我进了家门。
老爸和老妈从沙发上噌的跳起来。老妈居然板着脸:“福生哪,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不是说了九点半以前要回来的?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这话对那个流氓说去吧!我的包被扔在他腿上放着呢,让我怎么接电话?我满肚子怨气。
我坐在沙发上开始一五一十的说经过。说得极度委屈,极度郁闷……更郁闷的事发生了。
“福生哪,我看夏长宁对你很喜欢呢,才见第一次面就把关系定下了,不错!”这是老爸的话。
“看你高兴的,咱们家福生是带着福气出生的,刚出生的那天我就接到通知从民办教师转正了,像福生这样单纯的好女孩本来就难找,夏长宁能看不上她?”老妈嗔了老爸一眼。
我目瞪口呆。
不不,这肯定不是我希望出现的。老爸难道不应该气极败坏拿起电话打给小姨骂她乱介绍?老妈难道不应该数落夏长宁的不要脸?
我瞬间有种被遗弃的沮丧。事到如今只能靠自己了。我清了清喉咙认真的对爸妈说:“我已经成年了,个人问题我自己知道解决,这个夏长宁,我不喜欢。还有,告诉小姨,别再对夏长宁透露我的工作时间,我才到学校上班,他来学校影响不好。”
我说完无视爸妈惊诧的神情,关了房门睡觉。这辈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对爸妈说话,他们今晚会像我一样睡不着吗?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委屈还在心里打着旋。夏长宁和他的五十三个相亲陪客给我的打击太大了。人比人气死人,明显的力量不对等!所有人都帮他说话,所有人都和他一个鼻孔出气,我能不胸闷气短?
也许,我也是在恨自己没有勇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扬长而去。现在使劲的回想,再来一次,一定拍屁股走人,可惜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只让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怨怨念。
我打电话给中学好友梅子:“我今天相亲了,对方是个流氓!”
“啊?天啦,居然是个流氓!”
梅子这一声瞬间让我心平气和高兴起来,知己就是不一样!我咬牙切齿地说:“两个人约会相亲,他叫了五十三个人做陪!”
“啊?这么多人?他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