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说：“这是您应该得到的报酬，谢啥？对了，还有一件事儿，需要您自己定一下。”

“什么事儿？”赵兰启动的小嘴儿，红润润的，真是好看。

马嘉说：“这次展览，您的水粉画作品《远山》，肯定会获得一等奖。奖品也是伍佰元左右的东西，您看需要什么，我好去买。”

这次参加展览的作品很多，加上阳光集团员工送来的差不多有五百多幅（件）。前些日子，在一次见面会上，钟曼告诉佟大胖子说，阳光集团的参展作品不参与乡里的评奖，所赞助的十万元只用于乡里参展作品的奖励。

钟曼走后，佟大胖子又把马嘉表扬了一遍，还说参展作品奖励的事儿，由马嘉拿出个意见就行，领导们在这些小事儿上就不投放过多的精力了。

马嘉说，关于评奖的事儿已经想好了。洪福乡里的参展作品还不到五十幅，为了鼓励大伙儿的积极性，凡是参加者就都给些奖品。但是，这奖品发放的也得像模像样，因为有的种类多，有的种类少，比如说绘画作品就三幅而摄影作品有三十多幅，就不按类别评奖了。所有种类在一起，评选出一等奖一个，奖品标准五百元左右；二等奖两个，奖品标准三百元左右；三等奖五个，奖品标准一百元左右；其余的都是纪念奖，奖品标准五十元左右。

佟大胖子听着不住地点头。马嘉见状接着说，为了避嫌，乡一级领导的作品就不参评了，但是奖励照发，每个人按八百元发放。佟书记和马乡长在百忙之中率先垂范，奖励按一千元发放。乡一级领导的奖品不做统一购买，谁喜欢什么就自己卖什么，然后据实报销。

听完马嘉的汇报，佟大胖子说：“小马，你考虑得真是周全，可是我还要批评你！”

一听说领导要批评自己，马嘉的头皮有些发炸，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佟书记，请您批评，我马上改！”马嘉的表情十分复杂。

佟大胖子说：“奖励这个奖励那个，你怎么就没考虑你自己？你付出的最多索取却最少，组织上不能做这种让老实人挨累、实干人吃亏的事。这样，凡是和你一起参加筹备工作的同志，每个人发给伍佰元工作补贴。”

马嘉就等佟大胖子这句话呢。他对佟大胖子说了一大推逢迎的话，中心意思就是对领导的体贴表示由衷的感谢，还说参与筹备工作的人员确实不多，并报上了包括赵兰在内的几个人的名字。

赵兰听完了马嘉的介绍后，说：“我一个工作人员，已经拿到工作不贴了，再获奖不好吧。”

马嘉说：“赵老师，您说句心里话，咱们乡里那些参展作品有像样的吗？”

赵兰没有吱声，她清楚自己的作品绝非是矬子里的大个，就是在专业的展览中也绝对不比那些画家逊色。

“再说，乡领导的作品才不参与评奖呢。怎么，您把自己当做乡领导了？”马嘉恰如其分地开着玩笑，“所以，工作补贴和获得奖励是两回事儿，您的作品获得一等奖，任何人不会有意见。”

赵兰点着头，说：“这天气太冷，有时候想给我母亲热些东西吃，太费劲儿了。我再拿一千多块钱加上您给我的五百块钱可以一个的微波炉，马文书，您看可以吗？”

“太可以了，不过，多出的钱也不用您拿，我明天就去买！”

“这怎么行？”

“您就别客气了，多出的钱算我个人对您的感谢，谢谢您支持我的工作！”

眼看着就要过小年了，去城里购物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

马嘉是坐早晨七点钟的第一趟大巴车，从洪福乡里出来的。昨夜里的一场中雪，让本来就不快的通往城里的大巴车，变得愈发缓慢。车上的人很多，没有抢到座位的马嘉站在车厢里，透过大巴车的挡风玻璃，看着外面的冬景。思绪，在冰天雪地里飘扬起来——

昨天下午，马嘉从赵兰家回到乡里后，就去找何大胖子，他想告诉领导明天要进城给大家伙儿把奖品买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小年了，也好让大家拿到奖品后高兴高兴。可是，领导们中午喝完酒就都没有回来，何大胖子不在，牛建国也没有回来。领导不在签不了字，支票就没法从财务那领出来。这可咋办？马嘉并非为不能买来奖品而着急，他着急的是自己已经答应了赵兰，明天要给她买回来微波炉。

在赵兰家里，为了讨她的欢心，马嘉把兜里仅有的六百元钱拿出五百，撒谎说是他找乡领导特批的。这会儿看领导没在而无法批钱兑现诺言，他也想为赵兰先垫上，却实在是囊中羞涩。

急中生智的马嘉，直接敲开了财务室的门。

会计李成茂，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也许是太精明的原因，他的脑瓜顶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愿意和他相伴了。一副老花镜架在其瘪瘪的鼻梁上，凸显着世故。

“李会计，您忙啊！”马嘉满脸堆笑。

“有事？”李成茂翻着眼皮，从眼镜上面和眉宇间形成的缝隙里看着马嘉，没有把低着的头抬起来。

马嘉说：“李会计，我跟您说个事儿。佟书记说，给参与筹备书画摄影展的同志发五百元钱补贴，我给您也报上了。”他的腰继续哈着。

“小马，来，坐，坐。”李成茂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小马，你搞得那个展览我也没有参加筹备啊。”

马嘉说：“看您说的，什么工作能离开会计？从开始办展览我就没少往您这跑，你还少忙活了？”他坐在了李成茂对面的椅子上。

“你要这么说，我倒成了有功之臣。啊？哈…哈…”李成茂笑得有点儿牵强。

“李会计，马上来到小年了，我想去把奖品给大伙儿买了。您看，您需要点什么？”

“小马，我能挨着个筹备的边儿，拿五百块钱补贴就不错了。我又没有作品参展，再拿奖品，怕不合适吧。”

马嘉说：“参展的乡领导都不参与评奖，按八百元的购物票子实报实销。我看您也走这条道得了，那些普通参展人员的奖品也就百八十元的，也没啥意思，是不是？”

李成茂一听，挠了挠脑袋，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什么。马嘉说：“给您按乡领导的待遇办理，一点儿不过分，而且名正言顺啊。”

李成茂说：“小马，这事儿你可得办明白喽。”

“您放心！”

“那行，还有什么事儿？”

马嘉说：“明天一早，我就想进城去给大伙儿早点把奖品买回来，那点东西，省得大家伙儿惦记。可是，我刚才去看一圈儿，领导都不在，这没人签字，支票不好领吧。”

“特事儿特办嘛，这方面领导有过交代。需要多少钱？”

会计在乡里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战士，除了把书记和乡长放在眼里外，一般的副乡级领导他都可以不理不睬，更别说乡里的其他人了。书记乡长以外的人用钱，不管是谁，都要看会计的心情，高兴了不用领导签批，完全可以先斩后奏；不高兴了即便是领导签过字了，他要是说上个理由，你也得等上十天半拉月的。像李成茂这种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会计，更是把自己这一摊儿把持的如铁桶般风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