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王挺着大肚皮,反剪双手,在村中的石板路上迈着方步。寨王后面跟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杂毛狗,尾巴竖得像杆旗,看上去,它比寨王还耀武扬威。
俗话说,神仙下来问土地,寨王是这里的“土地爷”。
但是,寨王却不把自己看成是这里的土地爷,他认为土地爷有些呆板。
他总把自己当土皇帝。寨王特别喜欢看有皇帝的戏,戏里的皇帝风`流快活,那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寨王所在的山寨是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大岭。大岭上稀稀落落几个自然村,千儿八百人,寨王说了算。
寨王大名叫郑爽。想起这个名字,他总是感叹,多亏他爹给他取了一个好名,让他活得爽快。郑爽十八岁开始他的爽快生活,一直到现在。
十九岁时,郑爽当了民兵营长,二十二岁当起了支部书记。支部书记这名太文雅,他不喜欢,他喜欢听山民叫他寨王。郑爽当了二十多年的干部,上头那方天都熟,那条路都通。
郑爽的眼里,大岭上的人就是他手中的泥巴,要圆就圆,要扁就扁。
郑爽常常对他曾经被誉为山寨第一美女的老婆说:“我寨王就是这个山寨的王,是这里的皇帝。我一声冷咳,就会有人脔心张开半天合不拢!”事实也的确如此。
王二苟当过兵,自以为见过世面,刚回来的时候血气方刚,仗着自己是转业军人竟在群众会上当面顶撞他。结果,他担子挑二百八,裤子打疙瘩。寨王让他家里穷得倒扣烂筐当桌儿。
王二苟的顶撞付出惨重的代价,现在还一直打着光棍。寨王想到王二苟,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你当过兵又怎么样,跟咱寨王斗劲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寨王的头顶正中因为有一小撮白头发,岭上的人当前叫他寨王,背后却在“寨王”的前面加上了“杂毛”两个字。
寨王当然知道大家背后怎么叫他,但他对这个并不在意。
他想,反正我说了算,杂毛寨王也是王!他这样一想,心里还是爽爽的,寨王要的就是这种爽快的感觉。
山民都知道,杂毛寨王捞了不少油水。且不说村民的上缴、提留,他如何作假帐,也不说村上修马路、架电线,他拿了不少回扣,就是连计划生育,他也能好风凭借力,得金又得人。
“得金又得人!哈哈哈!”寨王走着想着,不禁哼出声来,笑出了声来,笑得他的肥肚也颤抖起来。他拍拍自己的肥肚,不由想起了水仙。水仙那娘们,三十好几了还嫩着呢!
寨王一想起水仙,便如一个熟透的大杨梅在他眼前晃动,让他直流口水。今天,旺仔爹去世下葬,请他喝丧酒,他早想好了,一定要挨着水仙坐!寨王这样一想,不由加快了脚步。
寨王赶到的时候,菜正上桌。大家见了寨王纷纷邀请他入座。他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寻找着水仙。水仙听见大家招呼寨王,忙站起来向他招手。寨王朝着水仙走去,坐在水仙旁边的李兵忙站起来让座。寨王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水仙旁边。一会儿,菜上齐了,筷子发下来了,大家开始喝酒。
酒一斟满,跟寨王同桌的几个人纷纷举杯要敬寨王的酒。寨王欣然接受,举杯而饮。
酒至半酣,寨王端起酒杯,斜着眼盯着水仙,拿腔拿调地说:“同年嫂,我为大家劳心又费力,你就不陪我再喝两杯?”
水仙并不站起,嘴角却挂着微笑:“好!同年哥,我再敬你四杯。”此时,已经喝了几杯酒的水仙,嫩脸像熟透了的水样红。
“当”的声响,两只小酒杯像两张样狂吻了下。同桌的几人连声叫好。
两只小酒杯狂吻了四下后,寨王也已经醉眼色迷迷的了。
水仙夹一油滴滴的鸭送给寨王说:“我给你夹的鸭你必须得吃!”
支书哈哈大笑:“你的我才最爱!你放心,我最爱你给的,一会儿我会慢慢享受!”
水仙笑里含娇:“支书同年哥,你也太那个。”
“你叫我什么来着?”寨王问后又连问:“支书同年哥?赚我大你十岁不成?到底是支书还是同年哥?”
寨王问了几个问题并没让水仙回答,却直接笑着逼她:“若叫支书,我罚你四杯!”
水仙忙站起来托起小酒杯,丢一个媚眼过去。“好同年哥,亲同年哥!我再敬你四杯,行了吧?”说着水仙用柔若无骨的手抓着寨王的手说:“来,碰杯!”
“快喝,快喝。手挽手喝交杯酒才甜。”同席的牛崽、冬茅喊起了干号子。
“好!交杯就交杯,我俩喝八字好!”寨王忙站起把手一弯想挽水仙的手。
水仙忙把端杯的双手往胸前一收,既护住了,又巧妙地避过了寨王的手,笑盈盈地说:“我哪敢跟寨王喝交杯酒啊!还是我敬寨王吧。”水仙说完,酒杯对准嘴唇一到,让小酒杯扣在了高`挺的鼻子上。
“好,水仙敬的,我一定喝!”寨王一仰脖子酒又灌了进去。水仙的酒杯虽然碰着了鼻尖,却依然想留点底。
寨王却盯得紧,把自己的杯子倒过来,盯着水仙:“咱俩要,要好到底,好到底,要从上嘴巴,好到下嘴巴!”
牛崽、冬茅听了哈哈大笑,水仙也笑。
那边,旺仔和他的几个本家兄弟看不惯了,远远地把眼光横过来。牛崽眼尖,朝旺仔那边努努嘴,对寨王和水仙说:“别闹了,你看人家的脸色。”
寨王朝着旺仔努嘴的方向一看,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说:“怕什么?丧宴也是酒宴。难道酒宴连酒都不喝了?她们请我来,请我来不就是喝酒的吗?”
“人家死了爹,我们莫太那个了。”冬茅也怯怯的劝起寨王来。
水仙却带着微笑站起身来,说:“我喝醉了,同年哥。我要走了咧,同年哥。”。“水仙妹子喝醉了,我也不喝了。妹子,我送你。”寨王也跟着站起。
“我醉是醉了,但我还知道,我不叫你村支书,我叫同年哥。同年哥,我醉了,但我清醒,我不要你送,我还走得回呢。”水仙边说边出了门。
水仙出了围墙大门没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心里未免失落起来。
水仙不甘心:酒席上的媚眼难道白抛了?为了心中的计划早日实现,她找了足够的理由没有让老公三军来喝丧酒。
她知道,三军虽然是一个窝囊的男人,但是,树要皮,人要脸,她总得给自己的男人留些颜面,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对别的男人抛媚眼,打情骂俏,那不等于抽自己男人的耳光么?
水仙处心积虑的打算落空,深深地叹息一声后,还是身不由己地回头看了看。
这一看,水仙是惊中带喜,眉毛瞬间飞舞了起来。寨王正惦着脚尖悄悄地跟在水仙后面呢。一秒钟的目光对视后,水仙故作生气地说:“你跟小偷一样悄悄地,吓我一跳,差点吓出我的心那个病来。”
寨王哈哈笑着说:“你说不让我送,我只好悄悄送了。你说是吓着你心跳?不是你激动引起的心跳?”水仙边走边说:“本来还想陪你喝几杯的,可是,兴致被他们搅得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