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四生活灰暗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若美已经不在我的身边,虽然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承认过若美已经离去,但她不在我身边,这是不争的事实。单是这一条,已经足够让我无法快乐起来。于是我开始寻找新的发泄途径,我很快找到了,那就是——“诈金花”,一种三张扑克牌组合起来比大小的赌博游戏。其实我用“诈金花”来形容这种游戏完全是为了照顾全国的读者,因为在北方,这种游戏被称为“拖拉机”。总之就是A,A,A最大,2,3,5最小。
这是一个能让人得到快感的游戏,不仅是因为能赢钱,更重要的是,你能体会到当你的勇气、你的果敢、你的精神完全战胜了对方时的那种自我满足的愉悦。我曾经说过,我原以为兄弟门都散了我会好起来,但很抱歉,兄弟们虽然走了,但是我的心魔还在,在就读高四的第一个星期里,我就结识了很多赌友,并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
说实话,赌博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和人赌还是和机器赌,只要你沉迷其中,结局就早已注定。高四的第一个月,我运气很差,“诈金花”让我原本消失的债务迅速的又回来了。我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欠债了,这次,这些“老朋友”又归来了,这让我很不适应。
怎样形容我的那段生活呢,这么说吧,我那时就像一个陷在泥潭里的车轮,转了一下,没动。再转一下,竟然转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我真切的感受到命运轮回了——因为我又要开始为吃饭问题发愁了。
幸运的是,有俊哥在,他能有一口吃的,就绝对有我的半口。由于那时学校住宿条件紧张,已经无法为复读班的学生安排宿舍,因此,我不得不和俊哥以及另外一个兄弟一起在外面租住了一个民房。这样让我们患难与共的日子里有了精神和物质上的依靠。
高四与其他高中三年最大的不同是我们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无知无畏的学生了,我甚至天真的以为我不仅是从平山市第一中学中毕业了,而且3年时间的冰火人生考验也让我从人生的舞台毕业了。三年呀,历练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是谁啊,我们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我连玫瑰江市都去过,我连自动扶梯都做过的呀。
不过残酷的现实不久就明确地,而且很负责任地告诉了我,我还年轻,还很幼稚。
这件事和吃饭有关,高四的时候,我和俊哥都无法忍受已经吃了1000多个日日夜夜的学校大食堂,于是在校外开始寻找目标,小饭店自然是要去地,但是开销比较大。这让我们当时的吃饭成为一个两难的问题。正当我们犯难的时候,老天开眼啦,因为它给我们掉下了一个硕大的馅饼。
这个馅饼的制作工艺是这样的——学校旁边一个租住的民房里来了几个外地人,搞起了一个学生食堂,那时候,我们管这个叫包饭。一般是一个月150块。而这几个外地人很好,按周付款,每周30块。同时伙食好的要命,鸡鸭鱼肉全都有。好吃到我可以不上课,不赌博,专门早早地来到他那里等着开饭时间的到来。好吃啊,好吃到那段时间吃的我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了,那就是——这么吃下去,老板会不会亏损啊。
我的担心是正确的,因为在我幸福的度过了两个星期后,在这个校外优质食堂包饭的人数达到100多人后,老板改变游戏规则了。不对我们说:每周付款太麻烦,还是改成每月付款,而且马上就改,明天大家就要把120块交上来。
那120块钱是我跑了一个下午向N个并不熟悉的人开口后才借到的,当我把钱交到老板的手中的时候,我甚至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我的肚子不会再抗议啦。怕了,真的饿怕了。
当我带着干瘪但很能装的肚子第二天赶到小食堂的时候,那情形还让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我靠,房子空了,人也不见了直到最后几个成年人也跑过来议论,他们送来的大米和鱼肉找谁结帐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被骗了,因为幼稚的认为“天下无贼”而被这个并不高明的骗局骗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那天开始,我要求自己必须牢记这句话。
我开始多少意识到这个社会有点复杂了。被骗的那天晚上,我肚子很饿,但却没有去找食物,我想好好的惩罚一下自己。我想了很多自己被骗的原因,甚至把脑袋都有点想痛了。有那么一刻,我的思路一偏,突然浮现起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我“诈金花”每次都输钱,是不是也存在被骗了呢?这个想法让我脑袋一下子不痛了,甚至很是清醒。我把自己每次赌博的细节在脑子里回放一遍,是呀,为什么每次打牌总是那几个人赢呢,而且总是赢很关键的几次大牌。甚至有一次我以为老天眷顾我,拿到了三张K,害得我押光了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而一个月的生活费得到的结果也只是见了一个小世面,对方给我看了看他的牌,三张A。真的是他们运气好么?也应该不是,我丨内丨裤都反穿了啊。我甚至听信一部香港电影里的说法——在一座卫生条件极差的公厕里乘无人的时候磕了几个响头。如果真有运气这样的说法的话,我也该转运啦。是的,可以肯定,我被人做局做了,我不得不得出这个很是令自己羞辱的结论。
夜已经很深了,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强迫自己睡去。但若美却来找我了,刚开始我们和平常一样随意的说话,场面很恬淡。后来,若美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变得有些烦躁。她似乎还埋怨我什么,返身要走。我拉了她一下,若美就顺势被我搂在怀里了——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要走。不过我们并没有亲吻,若美抬头,向我说出了一句很熟悉的话:“林,你要有出息啊。”我喉咙一堵,眼泪就憋出来了。
是冰凉的眼泪让我那天在深夜的梦中惊醒的。甚至在醒来后好久,我还在被子里默默的哭。我燃起了一只烟,在黑暗里撩拨埋藏在心底的隐痛。若美,你终于来看我了。你在哪呢?你到底在哪呢?为什么不在梦里告诉我呀?!
我真的决定为若美有出息一把了,因为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我想出了一个做局的好办法。
这是个在职业老千眼里非常业余的方法,但那一次,我真的成功了。我先是自己买了一副新扑克牌,按5人的人数码好牌,我先实验了发了一次牌,没错,我自己发到手的是三张9,而另外4家分别是三张7,黑桃A,K,Q同花顺等大牌。我把那幅扑克小心的收好,然后找到一家打字复印店重新烫了一个膜。
那天我找来经常赢钱的那几个小子,怂恿他们酣畅淋漓的大战一把,刚开始我还是正常的打,而且故意把牌摔、压、挤、扭,以便这副正常的牌迅速变旧,时机一到,我就掏出两块钱,让俊哥去买一付新的扑克,俊哥在外面瞎转悠了一圈后回来,当然他带来的是那幅早已经动过手脚的牌。他站在院子里,和房东闲聊。
时机到了,论到我做庄了,我向俊哥发出了暗号,俊哥适时的进来把那幅牌交到我的手里。于是,那场经典而且解气的战役打响了。
原本我在象征性的洗牌时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人来切牌,不过我先自己切了一下,牌乱了,我自己再切一下,牌的顺序又回来了,我故意假惺惺的问大家:“谁要切牌?”很幸运,只有一个人要求,但他的要求是:“快发,快发。”……
桌子上的钱迅速堆积起来了,一个人受不了这种大场面的刺激,摔牌了。紧接着,又有一个人缴械投降了。剩下了同花顺,三张7和我三个人。过了一会,同花顺那家心里也开始发毛了,他提议,每人再加50块三家一起开牌算了。我一秒都没忧郁,无情而且冷酷的拒绝了他,就这样,他也绝望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