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里都很平静的心忽然间就图图地跳动起来，我有些坐立不安，走到阳台上，暮色已经弥散开来，这沉沉的暮霭，似乎可以将心中阴暗和罪恶的一面遮盖，我想到了石飞，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到了越南。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令我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还在W市的家中，而不是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门口响起的敲门声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我走到镜子前，再次整理了一下头发，对镜中的自己略作端详，然后走到门口，停下来。手心里已全是汗。

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门打开。

一个身着夹克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跟我差不多高，头发和衣服都没有修饰的迹象。不是我想象中清瘦的模样，他的面容干净，甚至有些苍白。

“你好，”我刚轻声打了个招呼，他已经大踏步地走进来。我站在门口，不觉有些好笑，想了想，只把门虚掩上，也跟着进来。

他已经坐在房子中间的一张床上，见我走进，将撑在床上的两手收回来，好像感觉到没处放，复又撑下来。我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下来，努力地将他与自己脑海中的FY重叠起来，他被我盯的不自在，面色微红，转头四周环望。

“没开电视啊，怎么不开呢？”FY突然冒出一句话。

“哦，还没有来得及开。”我也感觉到太过于安静，FY旋即起身，将电视打开，N市新闻台的快讯播报便在房间里响起来。

两人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新闻，感觉到空气里的尴尬和紧张，新闻里正讲着非典的最新进展，我像忽然想起一样问FY：“对了，你今晚要值班吗，你们最近是不是非常忙？”

“我今天不值班。”FY转过身来对着我，不再躲闪，两眼直视我的眼睛，炯炯的目光让我的镇定一下子变成了慌张。

我避开他的眼神，掩饰地问：“你渴不渴？”便起身拿出带来的纸杯，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FY双手接过去，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我的脸上移开。我有些窘迫，低下头坐回到开始的地方，却又忍不住，不时抬眼将他打量。

想起小生提过的他工作的调换，我便问：“你在哪一家附属医院上班呢？”

“XX附属医院啊。”FY很自然地回答，我想跟他提方月这个名字在医院找不到的事情，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和无礼，变成了：“包包用起来还称手吧，给我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呢。”

“我还没有用。”FY说。

“为什么不用呢？”

“你给的，舍不得用，留着。”FY已经是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我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了笑。

见我没有讲话，FY又说：“谢谢你，那天那个男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

“哦，他是N大的研究生，卖包包算是勤工俭学。”

“难怪，我还奇怪现如今连送货小弟的素质都这么高了，原来是个研究生啊。”FY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我不禁又笑了。

这样子谈了几句后，屋子里的气氛慢慢地轻松起来。言语中的FY给我的印象与文字中的不同，少了一分忧郁，多了一些开朗，多数的时间里，是他在讲，我在听，他给我讲工作中的事情，讲因为非典而带来的医院里的紧张，说这一次的事件让他置身其中并感受深刻，可比89年学潮带来的影响。慢慢说着话，眼前的FY渐渐地令我感到熟悉，印象中那个容易伤感，充满怜悯和愤怒的FY也渐渐地复苏了起来。他问起我的工作生活情况，问我怎么有空来，我不想在他面前过多地谈及石飞，只说这一次是刚好出差。既然来了，顺便就想看看他。

我看到FY的眼睛里有灼热的光彩，而一段话题结束后的暂时停顿，让我一时找不到话讲，我望了望他手中的杯子，说：“还要水吗，我给你加点吧。”

正要起身的时候，FY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我身旁坐下，伸手将我搂入了胸怀。FY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我惊恐地几乎要跳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就想将他推开。

但是我没有挣脱FY手上的力量。“不要，请不要这样。”我兀自挣扎，一边连声请求。

FY的唇已如雨点般印在我脸上，他紧紧地箍着我，嘴里不停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你，这么久了，我真的好想你。”

听到这一句，我突然就没有了力气，我想起了自己，不管怎样的压抑和自责，都不能让自己停止去想念。泪不觉就悄然流下来。

看到我流泪，FY惶恐地将我松开，一边伸手帮我拭去泪水，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弄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了，都是我不好。”

我摇摇头，“我不是怪你。是我自己不好。”突然地就觉得很悲哀。

FY再次尝试将我轻轻抱住的时候，我没有再挣扎，在这样一个错乱的时间，错乱的地点，错乱的命运的时点上，FY的拥抱让我感觉到温暖，一种久违了的温暖。

只是当他的手伸入我里层的衣服时，才让我再一次地惊觉，我按住他往里探索的手，一叠连声地说：“不，不要。”

FY的动作停下来，他喃喃地说：“让我摸摸你，我只想摸摸你，让我感觉到你是真实的在这里。”他的唇来回地寻找我的唇的位置，却让我一次次的避开。感觉到FY的手的移动，我艰难地推开他，起身挪了一个地方，但是FY紧跟着靠了过来。

“不要，真的请不要。”我不知道自己的拒绝到底是处于害怕，紧张，疑虑还是愧疚。也许都有吧，只是我的初衷，真的不是这样。

FY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我放开，却又握着我的两只手，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手心上。他脸上皮肤的光滑和冰凉传递到我的手指，像一股清泉流到我的心上，我不禁有些怜惜，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干净如他的面孔一样。

许久，FY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我这次出差能够待多少天，我有些吞吐地说要看事情办的怎样，如果顺利就会很快，他又问是办什么事，我胡乱地编了一个差事，因为撒谎而觉得脸上微微发烫。FY的举动让我慌乱，一点都没有主意接下来怎么办，也没有敢问他有什么安排和打算。

FY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促膝而谈，他谈起了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说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孩，特别富于感染力，跟她说话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她的个性十分的要强，而且坚持要出国，这导致了他们的分开。FY的描述苦涩而伤感，让我既嫉妒他对那个女孩的念念不忘，又不由同情他的感情上的受伤害。而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且我还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现在却跟老公以外的男人在这里举止亲密，羞耻的感觉便油然升起来。

“我是不是不该来。”犹豫再三，我问他，却又担心自己的内心被他看穿。

“怎么会呢？”FY讶然地说，“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讲。

而当FY再一次轻柔地抚摸我的脸，我的颈脖，甚至我的胸的时候，我竟然已无力反抗，以至于被他缓缓地放倒在床上。

“我想跟你做爱。”FY的脸就在我的上方，他的呼吸已经有些加快。

我的心猛然一颤，头脑一下子清醒，我拽住了FY的手，挣脱了他的怀抱，翻身在床的另一边站起来。

“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你也没有吃吧。”我故作轻松地提议。

出门的时候，FY有些诧异和惊慌：

“你的门一直没有关？”

“是啊。”我淡淡带过，FY没有接着讲。

FY带我到了一家小小的韩国菜馆，点了许许多多的菜，菜馆里没有什么人，味道却十分的不凡，我笑问FY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他说他是N市人啊，又说他常跟朋友一起吃饭聊天上茶馆，这让我觉得跟他平时所说的没什么朋友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