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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很是相中了军。每天把军挂在嘴上,说那孩子一看和我就有缘,又嘀咕着我过了一个年,又长了一岁,说等军找到了工作,就结婚吧。我不敢多说,只有应承,说好好好。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娘包了水饺,爸爸跟我说,叫你剑叔叔来吃水饺吧。我给他打电话,他说,正盘算着去哪里混饭呢,说我这就去。
父亲让娘弄了几个菜,说,趁着梅在家,好好陪剑喝几杯,又叮嘱我说,可别犯那年的疯劲了哈,慢慢喝。我苦笑。
剑叔叔提着两瓶酒进来,跟父亲说是同学从北京给他捎来的。父亲接过来交给娘,让着剑叔叔坐下,我也坐下。
父亲给每个人斟满了酒,端起酒杯说,“咱这第一杯啊,先祝贺剑的厂子成功了,哈哈……”,剑叔叔忙说,“亏大哥帮么不少忙,”,又歪头跟我说,“那段日子没少麻烦你爸爸,他都快成财产保管了,整天蹲在工地上”,剑叔叔干了,父亲只喝了一小口,我也喝了一小口,想起那年的醉态如痴,心有余悸。
剑叔叔提议了第二杯,说,“梅在外边奔波了大半年,终于回来了,咱们欢迎梅回家过年。”父亲端起酒杯,说,“要说梅能当上老师啊,剑,你还是立了第一大功呢,她上中学那会,还不是亏你给她补了课,”我说,“好,我杯酒就权当我敬师傅了。”说完,我干了杯中酒,剑叔叔说,“慢点喝啊,这酒有点劲。”
就这样,三个人慢慢喝,慢慢聊。奶奶近前来,剑叔叔站起来,说,“大娘,您老要不也来一杯?”奶奶笑着又把他让到椅子上,说,“剑啊,正想跟你商量件事,听你大哥说你那天看见梅那个男同学了,你觉得怎么样啊?”我大声嗔怪奶奶,剑叔叔看了我一眼,回头跟奶奶说,“挺好的呀。”又问我,“梅,他现在在哪工作?”我说,“还读书,博士,最后一年。”
奶奶又说,“梅说了,等他一毕业,他们就结婚。我可是相中那个小伙子了,要个头有个头,模样虽说不那么俊,可是一看就带着福相,我们家梅跟了他,肯定会过好日子……”,剑叔叔看我,我低下头,他说,“我早就说过,梅会有个好命。”
我站起来,跟父亲说再给他们弄个凉菜。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娘进来,我赶忙擦眼泪,娘说,“梅,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有事,是不是和军吵架了?那孩子脾气怎么样?真要是不行,咱也别强求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别太将就了。”我冲娘咧嘴笑笑,说,“没什么,那孩子挺好的,哎,我在家过一个年就少一个年啰。”娘说,“这孩子,家就是你的家,到哪里这里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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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九。
父亲又开始拿出笔墨准备写春联,照例征询我的意见。我想了想,说,“要不就借鉴唐朝诗人刘希夷的两句诗吧,上联是,‘年年岁岁花相似’,下联是,‘岁岁年年人不同’,横批是,‘又是一年’”,爸爸听了直摇头,说,“不好不好,有些伤感呢。”于是,他掰着书找了半天,自己写上去,不再跟我探讨。
娘和奶奶还是在忙年,仿佛不到初一早晨的那一刻,就一直有事在忙。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没事干,心却静不下来。叔叔和弟弟大山走进门来,刚来的时候,我已经去拜见过叔叔婶婶,大山弟弟已是半大小伙子了,再也不像以前一样疯玩疯闹,见了我,甚至有些忸怩,只会喊一声“姐姐”,就没话了。
叔叔帮着父亲贴对联,大山站在一边看。我走近大山,问他学习怎么样,寒假准备怎么过,他羞怯地笑了笑,说,“我爸爸说我读书不如姐姐好,要多向姐姐学习呢。”叔叔借过他的话,说,“可不是,梅,你弟弟可是和你有差距哈,看你那时候,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名,还有你剑叔叔,那书读的,真叫个好……”,然后,叔叔的话戛然而止,他回头看看我,竟有些不自然。
父亲却不理会,问叔叔,“剑回去了吗?厂子里有人看门不?”叔叔说,“刚从厂子里回来,剑让我告诉你,他回家过年了,年前就不过来了,厂子初六开工,他到时候再来给您拜年。”父亲“哦”了一声,说,“年前忙,过完年再聚。”
娘在屋子里喊大山吃包子,大山跑进屋,我也跟着进去。娘给我们俩一人一个刚出锅的大包子,说,“尝尝包子咸不咸,”我和大山躲进里屋吃包子,吃着包子,我问大山,“你舅舅常去你家吃饭吗?”他说,“他很忙,我妈做了好吃的,就让我给他送,我大妈也给他送。”
我又问,“你舅舅是不是常回市里住?”他说,“我不知道,反正不在我家住。”大山瞅了我一眼,说,“姐姐,你走了以后,舅舅常跟我问起你。”我说,“他问我什么?”大山说,“问你有没有给我打电话,还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你舅舅结婚了吗?”大山说,“当然结了,他孩子都好几岁了。”我说,他不是离婚了吗?大山说,“听妈妈说舅妈又要回来,还有个刘阿姨一直跟舅舅很好。”我问,“你怎么知道的?”大山说,“她经常到厂子里来,给舅舅洗衣服做饭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