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TM真没人性,是你喊我去喝酒的,喝倒了你就把我撂了,真TM不仗义!”我用刚恢复的力气恶狠狠地骂他。
“我哪有啊!我去给你交费去了,他们那俩小兄弟给你租被子买水去了啊!”大佛解释。
我不理他,我低声喝道:“你那个兄弟真TM不是个东西,跟牲口似的,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大佛一脸惊诧地问咋了,我说咋了?他那厮做了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大佛说他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啊,我哪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
我继续骂:“我跟你才是兄弟,就跟你最熟,我喝醉了你把我撂给旁人,就是你不仗义,你没人性!”
寞寞红终于被我骂得火了:“你这娘们自己活该!看见白酒就比看见亲爹还亲!你知道那酒多少度吗?56度!你知道我们什么酒量吗?最差的是一斤半!你幸亏搁我们手里了,你要落别人手里,现在早就被轮奸了!”
被他一骂,我心里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不是我自己自找的吗?谁让我这么冒冒失失地跟一群还不相熟的人喝酒呢!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这话真TM半点都不假。我心里那个沮丧如潮汹涌,然后我黯然地出了医院回了家。
半夜里心里烧火似的难受,起了床满屋子乱转,头重脚轻胃中空。然后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玻璃窗外一片沉寂,深夜住宅楼里寥寥的灯光在城市的空气里惨淡幽冷,四处一片夜色苍茫。
我不知道沙包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为何离开。但我的身体和灵魂因为他的离开而陷进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空洞,如同老虾说的那一句话,“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忽然就剁了半边,还真有点疼。”我已经疼入骨髓中,醉了都无法相忘。
我为自己再次地想到沙包而羞耻,然后我在初冬夜的冷寂里,想起了我妈,想起了我妈对我说,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它只是生命的一部分。是的,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已,我没有理由为了沙包堕落,作践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6—
因为醉酒失态被偷袭,我一连几天没有上网,也没有理寞寞红,后来某一日寞寞红发信息给我,希望我能原谅他的兄弟,他说那兄弟平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一定是因为酒多了所以举止才有所出轨。我坚持生气,并坚持不搭理寞寞红。
其实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自从我爸离开人世,再没人疼没人护我,我就习惯了做一只纸老虎,到哪都是一副死逞强的模样,到哪都是一张青春的笑脸示人。我懒得给人看伤疤,我的疤只留在心里,疼痛一寸一寸地加深,不让人知道。
我最铁的朋友都在远方,我不喜欢身边人太靠近我,所以同事们朋友们都只是君子的肤浅之交,有事来往没事散场,从不扯心拉肠地说什么,越熟悉,就越没话讲。
我有阵子看到书上说这类人有孤僻症倾向,我还真怀疑自己得了孤僻症,有一回我在办公室呢咕了一句:我是不是有点孤僻啊?惹得小余捧着八个月的肚子差点笑得早产,她说:“你你你还孤僻?我的天啊!”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认为我有孤僻症倾向了。幸亏小余生下来的孩子健康白胖没啥事,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赔。
又过了几天,空气里明显地感觉到冬的萧条与冷的时候,寞寞红在晚上十点多打电话约我喝茶,我不去,他说:“出来吧,我替我兄弟跟你道个歉,我们在这里的工程快结束了,说走就走,以后指不定还能不能遇上,喝了酒就算是兄弟了是不是?最后弄的这样尴尬收场多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去了。其实我这人也不是特别狠心的人,有时候心软得跟豆腐渣似的。也主要是因为寞寞红说的那一句“喝了酒就算是兄弟了是不是?”从来没人把我兄弟使,这会有人拿我当兄弟,我还真有点高兴。
我到的时候,寞寞红正跟那吞云吐雾的,我捂着鼻子说:“你不能少抽点啊?吸二手烟对健康最有害。”
寞寞红麻利地掏出兜里的香烟,说:“那,要不你来吸一根,你抽一手烟,我抽二手烟你看成不?只要你解气了,你想怎么毒害我都成。”
我没好气地翻他一记白眼,然后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我现在生你兄弟的气,他咋不跟我道歉?”
“我先跟你道个歉,你要同意,我让他明天请你吃饭赔礼道歉。”寞寞红一张胖脸倒挺诚恳的。
“不要。我不吃。”我说。
“那你咋样才肯解气咧?要不,我明天骂他一顿?我替你揍他一顿,总成了吧?”寞寞红脸上泛上为难的表情。我知道他舍不得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好歹大家一起四处漂泊一个屋里住着,凝聚得跟一家人似的。
“大伙都离家远,成年累月的不着家,有时候,不免糊涂了点。你就原谅他,以后这样的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寞寞红说。
我想了想,说:“算了,你别跟他说了,我就当没这回事。”人活在世上,哪能不孤单,只是孤单的感觉不一样,他们觉得孤单的是身体,而我孤单的是心。每个人都寂寞,而我的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沙包,你去死吧!”回家的路上,我梗着脖子在寒风里骂了一句。
十二、死了都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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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把手头上的资料和数据整理了拷一个盘上交给主任,然后我直接跑到行长办公室,跟他请了一星期事假,他问我干嘛去,我说见鬼去。行长盯着我像看怪物似的看了老半天,眼神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沉痛,最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回了我成长的那座城市,沿海的一座中等城市,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九年,直到我爸葬身在车轮下,那时候我正读大二。我后来直至毕业都没有回去,放了寒假暑假也都搁学校里呆着,在校外找份兼职随便做着。我妈会在每学期开学的时候去学校找我,给我送学费和生活费。
长途车进站后,我没有找城市里任何相熟的人,我一个人捧着白色的雏菊去墓地看我爸。我没有跟行长撒谎,我确实是来见鬼的。晴朗的天空有冬天温暖的太阳,可是我的心上的冷在一层一层地堆砌。每一次我来看我爸的时候,都觉得特别冷,特别孤单无助。
时光当真如流水,想当年,我幸福得如花朵般灿烂,一切的改变只因为我妈爱上了我爸之外的一个男人。那时候我读高三,住宿在学校,某个夜晚我因为感冒头疼特别想家,于是在校医室输完了液就顶着寒风回了家,打开门就看到了我爸我妈那惊天动地山崩土裂的一幕,然后我妈就走了,走的时候连拖鞋都没换。
我妈走的时候只看了我一眼,走了以后就再没有回去。我跟我爸两个人相依为命,然后我考上了大学,我们家就剩下我爸一个人,然后在我大二的时候,某一个夜晚我爸喝醉了被一辆车给撞了,撞的脑袋,听人说脑浆溅了一地,场面惨烈悲壮,目不能睹。
我回家参加我爸葬礼结束后返校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看到螳螂,当时天空下着凄凉的小雨,螳螂脱下他的带着体温的风衣往我身上一披,说:“杜小眉,坚强些,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有勇气承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