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就开始合计,这林六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试探问他,要不要换岗位,比如说做我们农家乐的艺术总监如何。他拒绝了,还是坚定不移的要洗碗。
我和胖子就疑惑,胖子说,这种人一般都是民间故事里的神仙吧。是来奖励我们的。
我说能不能派财神来,不要派洗碗神来。
胖子就说,可能是附近的妖怪,志怪故事里都这么写,要的少,干的多,其实半夜露原形是洗碗机成精了。
我摸着下巴,我看着那人的手臂和身材,我开始强烈怀疑,这个人是张海盐或者张海客假扮的。
怎么了?我心说,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近监视他们族长有没有瘦了,有没有被逼迫做工么?
我仔细的看着,就非常不爽。
后来第四天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对我的审美有意见。
林六人摇头:“不,我觉得这里很漂亮。只是我有装饰癖。”
后来我尝试了几次,想看看他脸上有没有人皮面具,但都没有得逞。
林六人到底是不是张家奸细,我没有来得及盘查,因为后来工作非常忙,我因为木材不够的事情,又跑去镇上买木头。
那今天生意也特别好,我相信如果是来监视的,也应该忙着洗碗,觉得自己入了坑了。
也好,我心说,先在这里洗一年碗。反正便宜。
结果,一周后,第二个员工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想错了。
第二十六章退役运动员
林六人是退役运动员的事情,我是第二个员工到了才知道的,第二个员工叫薛达宝,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大。但有一种和年纪不符合的圆滑和事故。
他来应聘的时候,一副绝对能把我们三个老板吃透的样子,但我知道,但凡露出这种表情的,都是战五渣,我稍微压迫一下,就会进入到脑子无法转动的状态。
我用他的原因是,他烧的一手好菜,特别是当地菜,胖子虽然也学了不少,但毕竟当地人吃新鲜菜吃多了,还是会吃当地菜。
鸡汤汆海蚌,尤其鲜美,但中间这个字胖子念不出来,他觉得小薛在耍流氓。我道那字没问题,你有问题。
就是他说林六人是个运动员,他说运动员走路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般都有一边身体和另一边不对称的情况。我说难道不是做体力活么,他说不仅只有一个痕迹。
还有就是林六人吃饭的样子,上厕所的样子,都是运动员,而且是省队里出来。很可能是划皮划艇的。
胖子看着洗碗的林六人,就道:“难怪那么坐的住,专业的。”
我道:“他没说你别问。”
胖子道:“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洗碗,发生了什么。。”
我摸着下巴,心说难道是受伤了,自暴自弃?电视里演的那种。
林六人这个年纪,应该是运动员的黄金时候,小薛就说,左腿有问题。
那就不是张家人了,我心说。
我仔细观察了左腿,我觉得林六人的膝盖确实是有问题的。他也确实只能尽量坐着,洗碗特别适合他。
小薛就和我说:“小心他讹你工伤。”
小薛就是那种有一种自信的人:就是他一定是老板最喜欢的人,所以他会努力去营造这种氛围。
我不喜欢他,但我知道有些品质是人与身俱来的东西,小薛也喜欢偷懒,但他的菜确实好吃,而且用心,在做菜上,他有一种尊严。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头。他特别开心,觉得和我的关系变近了。
我过去和林六人坐到一起,林六人看着我,我弹了一下他的膝盖:“怎么伤的?”
他抬头看了看我:“没事。”
“你有故事,可以和我说说,不说也罢。”我对他道,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意外,别问了。”
我点头,看来确实有故事,而且心里伤很重的那种,我起来找到胖子,把事情来龙去脉一说,胖子道:“人家痛苦,要洗碗,你管那么多,不要干预人家的因果。”
我道:“不干预,但你觉得他坐那儿,能做一辈子?他就不属于这儿。”
“3000块,是不属于啊。”胖子说道:“涨到三十万一个月试试。”
“那我就不在了。”
胖子拍拍我,我对他道:“我们是普通人,普通人,会有限的管闲事的。”他点头,走了过去。勾住那人的肩膀。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胖子就回来了,和我道:“小薛说的没错,但不是皮划艇,是搞田径的。膝盖受伤了,本来他的比赛机会没了,等了三年,膝盖一直好不了,就绝望了,就走了。也不打算回去了,绝对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自己。”
“膝盖能好么?”我问道:“膝盖到底怎么了?”
“我看了一下,我觉得够呛了,队医应该没和他说实话。其实他也自己知道,自己往国家队是不可能了,就是想全运会比一场。告别自己运动员的岁月,但老天挺残忍的,就是不给。”
人世间的不如意,真的压过来,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胖子问:“你怎么想。”
“过去的岁月,不会没有用的,即使他没有生效在你想的方向上。”我说道,岁月这种东西,极度强大,林六人总归会知道的。
第二十七章学弟学妹来了
有了两个人帮忙,农家乐一方面越来越漂亮。一方面也轻松了不少。
林六人有审美,所以我会买一些花草,本来是要装饰我的小宅子的,因为装修还没有涉及到庭院部分。所以暂时放置在农家乐里,结果被他一处理,农家乐已经不是农家乐,而像一个非常正规漂亮的花园餐厅了。
或者说是一个植物园餐厅,加上他自己从各处挖来的植物,十分漂亮,我有点舍不得破坏现在的布局,可能宅子里要重新买一批花了。
第一个月的营业额最终达到了20多万,抛去成本,其实赚了有10万左右,我觉得这算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餐厅了。主要的客户越来越多是小朋友游客,学生。墙壁上和顾客的合影,也越来越多,我和胖子暗自较劲,看我们谁的合影多。
也有人给忙碌的我们三个人拍照,其实大家很容易分清楚,三个老板和两个伙计,其实状态是不一样的。
我们比较帅。
宅子非常缓慢的装修,木材又补了一批,终于把结构和隔断做好了。接下来就要把顶给做好。顶是唐代风格,其实很讲究。
这个我自己做不了,所以找了学校的老师,介绍古建筑系的学生一起帮忙。
这对于学科教育有很大帮助,所以学校同意了,大概会派八个人来。今天就要到了,胖子爱热闹,早早就去接人了。而我则有点忐忑。
我不是一个好学长,不知道和学弟学妹们说些什么,要装成功人士,还是单纯装逼。
还是单纯装逼吧,我想了想,这个比较简单。
第一批来了三个,两女一男。三个人站在我现在盖的雏形上,就表达了不满。觉得我的设计太简单了。男生表达说,还以为多厉害呢,这不是做个简单的木结构别墅么?
我只好拿出藻井,让他们跪下。
女生非常喜欢花园农家乐,表达这样的花园是她们的人生目标,男生再次嗤之以鼻,说男人的浪漫应该是由石头和水泥组成的。
胖子就问我:“要不要我让他变成石头和水泥的一部分?”
我反而挺开心的,因为我觉得现在的孩子都很生动,即使有些讨厌,也讨厌的生动,人世间的生动,其实非常让人充实。
他们很快开始了房顶的设计,开始研究藻井。闷油瓶做了一下指导,从此之后,闷油瓶变成了张教授。
这引起了我久远的回忆。
我预计再有一个月时间,宅子的硬装部分,就要完工了。从目前来看,会是非常舒适的一间木制宅邸。这些天的日子,规律的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大学里。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顺利的完成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沙场老板再次来到了我的农家乐,他整个人几乎是枯萎了,被李大户领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是来道歉的。”沙场老板说道:“我认错了,我改邪归正了。”
我就好笑:“你可以详细说说。”
他道:“我有些事情,关于这块地以前的事情,要告诉你。”
第二十八章小故事
我相信不相信人可以悔改?我是相信的,我也曾经鬼迷心窍,事后觉得后悔。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测试自己食物链地位的需求,快成年之前有一次,或者经过努力终于获得社会地位之后有一次,那时候有强烈的欲望,想看一看自己在社会的哪个阶层,如果总是得逞,身边多是忍让之人,就会有自己是食物链顶端的错觉,就容易成为恶霸。
事实上过早碰壁容易让自己自卑,对自己评价过低,过晚碰壁容易过度自信,飞扬跋扈。
我大概知道沙场老板属于哪种情况,但我不是他爹妈,也不至于要去拯救他。他是不是真心明白了自己行为的问题,我也不关心。
我们坐下来,他离开和回来,这里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了,多少让他更加震惊。他递烟给我,似乎想拉近一下距离,我拒绝了。
“我们家在这个村里也六七代人,解放前我们家房子就在这块地上,后分宅基地的时候,这块地分给其他人了,我们就移到河边去了。当时我们家阿公,就是祖先公,和村里就有矛盾了。”沙场老板说道:“到我爷爷的时候,问村里说过,想搬回到这里,但是村里不让。当时我们家成份不好,就没有敢再争取。”
我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当时闹的特别不愉快,我爷爷心情很差,他是个教书的,因为要这块地又被扣了帽子,一时间想不开,他就到这块地里,找了个竹林吊死了。”他顿了顿:“我没有爬在竹子上吓唬你,我当时在竹林下面蹲着,你说我在上面,我想了想,可是是我爷爷。”
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爷爷显灵了。
“我爷爷死的很早,我没有见过。但我爷教书先生,很严格的,我爸爸常说我爷特别善良,我觉得我爷爷肯定很失望,孙子是这样的。”他道:“后来我就不是和您干上了么,您和我聊完,我就知道您不是普通人,我就想先避避风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我往外地走,到了第二天,我就和亲戚出去玩,我就去当地一个庙里拜佛了。然后我们就合影,结果回来看照片,就看到了这个。”
我接过来,就看到他们几个人,都是平头大金链子的中年人,在一个寺庙前合影。那寺庙有一棵颗大树,在他们身后的大殿的后面,非常高大,树冠高于大殿的顶部。
在那棵树——其实已经是属于远景了——树枝上吊着一个人。
很模糊,但绝对是人,衣服都看的很清楚。
“我爸说,这人就是我爷,衣服和我爷上吊的时候穿的一样。”淘沙老板脸色发白:“我爷不满意我。所以,我来道歉,我想我爷安息。”
哦,神鬼之力,确实容易导入向善,比起人的劝解,举头三尺有人看着,天地间有善意严苛的法则,这种说法更容易规范人的行为。
但真的有鬼么?我看了看外面的竹林,按他这么说这里真的闹鬼,我是完全不害怕,但会不会对生意有影响,会不会是这个沙场老板的深度计谋。
小薛给我倒了杯茶,我就说服自己,这是普通人的世界,不要想的太复杂。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吧。”我说道。他真正的恶意,是在那个女孩子身上的。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真的想动手。”沙场老板说道:“但我当时就看到那小女孩子跑的时候,林子里有一个人影子,在朝我招手,我以为林子里有人来了,我才走的,现在想想,那就是我爷,我爷让我别干这事。”
我看着他,他对我道,他会去道歉的,如果被小女孩的爸爸打他也会去的。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去,不过他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基本上放下了对他的敌意。
傍晚的时候,我点了三根烟,对着那片竹子。烧了几个菜,摆在烟的前面。
胖子问我怎么了,我说不知道沙场老板说的有几分真,这事是真的灵异事件还是有人在恶作剧——如果有张家人在附近监视,那么他们可能做这些事情。但老爷子真的如果魂魄在这里,那值得尊敬的。
鬼救人,多大的善的执念,得喝一杯。
胖子就开了啤酒,我们一堆人在这里,有的讨论藻井的搭建位置,有的讨论屋顶材料,有的讨论闹鬼,林六人和闷油瓶默不作声,而我则对着竹林发呆。
那个影子没有出现,老爷子脸皮薄么,还是其实就在我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