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要想清楚，一旦我失败，你就彻底没了复原的机会。”

男人闻言，没有出声，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我思量了片刻，终究叹气一声，拿上了我的红纸和剪刀开始裁剪。

从那天后，我没有在接过任何生意，我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白天睡觉，晚上被苏晓晓吵醒，然后和她过着同样很疯狂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折了一个替身纸鹤。

不是给别人，而是给我自己。

我离开了小县城，但也没回村子，去的也不是百里之外的城市，而是在城里用仅剩的几张纸票买了一张火车票来到了一个我只从电视了听到过的城市。

来到这里，身无分文的我再次陷入了迷茫，我经常饿着肚子在深夜里坐在地铁口发呆，又或者在阳光耀日下，看着那些欢笑的人们在公园里，嬉笑玩闹。

而我却找不到我的归宿，当我看见一个贴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之后，我苦涩的一笑。

“或许，这才是我的宿命吧。”

殡仪馆。

“你好，请问你这边是招人吗？”

“是的。”在我的面前，一个中年男子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我，说道：“你是来应聘遗体美容师还是？”

“殡仪馆的看护人员。”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想到来做这个呢？”

“为什么？大概是为了生存吧……”

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我在心中嘀咕道。

中年男子没有再多说，简单的告诉了我一下工作流程和上班时间，随后就让我登记了。

临走时，他又向我说道：“你要是在这里工作不适应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说。”

我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而另一个工作人员则带我来到了停尸间。

停尸间是类似一宾馆造型的一间长廊，长廊两边有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放着一架停尸柜，一架停尸柜大概能放二十几具尸体，而我的工作就是每当有尸体过来时就给他们码上贴上身份标签，塞进停尸柜里。

看完停尸间的工作场地之后，工作人员又带我参观了一下火葬场，在那里正有一户人家的家属进行火化，死者的家属不停地哭闹着，场面让我想起了苏晓晓死的时候。

没有再多看，我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宿舍。

由于其他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个中年主管都是在市里有住所，除了值班以外，宿舍也只会有我一人居住，对于这些我倒是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起码他们不会因为和我相处的时间过长而被我克死。

我的值班时间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八点，离此之前还有数个小时足够我休息。

而我则决定在附近逛一逛。

殡仪馆是建立在城市的外围，已经算上是郊区了，除了西南边有一个正在建立起来的拆迁房小区之外，附近最大的建筑也就是十里外的公园，除此，周围都是荒芜一片。

我走在殡仪馆前门附近的黄土上，这里的杂草已经有了大约我膝盖的高度，走过数百米，是一条清澈的小河，至于这条河有没有被殡仪馆的人处理过什么东西，这也是不得而知了，但最起码我还不打算去喝里面的水。

河对岸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一个小姑娘蹲在河边正拿着一个树枝在河里摆弄着什么。

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依旧摆弄着她手中的枝条。

我好奇的走到了她的对面，和她隔岸相望。

“你在玩什么呢？”我开口问道。

“呀！”

我的声音似乎吓了小姑娘一跳，她惊叫一声，身子仓惶的向后一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鬼吗？”小姑娘举起树枝指了指我，说道。

“你见过鬼？”我带着笑意问道。

“没有，但我妈妈说，这附近有个殡仪馆，经常会有鬼出来，所以让我不要来这边玩。”小姑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既然你妈妈不让你过来玩，为什么你还要过来呢？”我好奇的问道。

“我……没人陪我玩，他们都笑我是个劳改犯的孩子……话说鬼先生，你能陪我玩吗？”小姑娘目光带着期待的说道。

我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鬼，不过我倒是可以陪你玩会，你先等一下哈，待会哥哥给你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我想起自己的挎包还丢在宿舍的，随后向小姑娘嘱咐一声，瞬间向回跑去。

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父亲经历了什么，但我只知道因为她父亲的原因，这个小姑娘已经有了和我相似的童年，而我能深刻体会那种被所有人排斥的感觉，那种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感受。

在我拿到挎包赶回小河边的时候，小姑娘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我的影子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约拉越长，远处圆日缓缓落下，天地间只留下一层火红色的光辉。

夜幕渐渐笼罩，我在小河边静静的看着夕阳彻底消失在河道尽头，我的同事这时过来找到了我，原来他发现我不在宿舍，以为我已经离开了这里。

回到殡仪馆我直接和白天的值班人员老李交了班，老李似乎很高兴，今天晚上正是他女儿的生日，他还愁着不能及时赶回去。

老李离开了以后，殡仪馆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陆续下了班，到了晚上九点左右，整个停尸房就只剩下我一人。

由于要保持温度，不让尸体腐烂的原因，不止停尸柜里开着冷气，就连停尸间的走廊里也开着低温空调。

我穿着厚厚的夹克漫无目的的巡逻着，随后又走到门岗处坐了下来。

停尸间的管理是一个很枯燥的职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的也仅仅是面对尸体的胆量。

这里四处充杂着浓厚的阴气，淡淡的怨气也在停尸间的上空飘荡。

或许，在这城市不远的地方，正有几个如同苏晓晓一样的怨灵向他们的债主追讨着债务。

“哐当哐当！”

一辆担架车从大门处推了进来，车上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我连忙走了过去，帮助推车的人将尸体推到了有空柜的房间，在我打开一间空柜，抬起那句尸体之时，我看到了拴在他脚上的标签。

是一个还不满十二岁的男孩，如此年轻就没了生命，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我的同事似乎对这些事已经司空见惯，我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他们帮我将尸体安放好了之后，就再度离开了这里，停尸间又恢复数分钟之前的寂静。

当我抬腿正要离开之时，我的脚上却似乎绊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身下空无一物。

当我转过身时，却见着之前存放那个小男孩的停尸柜此时竟然打开了！

我缓缓地走了过去，如我所料的，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

“似乎来了个调皮的小家伙。”我缓缓道。

除出了这件停尸房的门，我开始寻找小男孩的身影，地上此时正留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我沿着脚印在停尸间最末端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他。

小男孩蜷缩着，看到我的来临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白稚嫩的小脸，他的衣服完全被浸湿，头上也挂满了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