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走了,小红才鬼鬼祟祟地走到缸前,摸出了那个纸包。又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无人,讯速地拆开了药包,把药粉倾到了水瓢里。然后抄起水瓢,打开缸盖,在水里搅了搅。
这投毒的手法......怎么看怎么不像新手。
却不知道她的那个情郎有没有骗她,这毒药究竟能不能毒死人?
小红投过毒,随手在院子里捡了块砖头,然后提着裙子,顺着梯子慢慢走到了架子上。踮起脚,探头往墙外看了看,“嗖”地把砖头扔了出去。
这算是把信号发出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就一溜烟往前院儿跑去。
这次我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这口缸前面,数着“炮手”来喝水的数量。
一下午过去,大约有十来个“炮手”跑到这口缸前面喝了水。
大抵是慢性毒药,我等了一下午,也没见这庄子里有“炮手”出什么事情。
渐渐地......天已经快黑了......
盯了一下午,正觉得无聊,忽然听到了一阵钢琴声。
张地主家还真是前卫,按照之前听小红的说法,这架钢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从法兰西带回来的。
我不由得顺着琴声寻去,声音是从二进的院子里传出来的,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一间屋子的门开着,几个丫鬟正在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
钢琴是个稀罕物,丫鬟们都被吸引来看热闹。
我直接穿过她们,进了房间。
这应该是“大小姐”的闺房,一个典型的东北大炕横在屋里。钢琴靠窗摆着,在这个充满中式气息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纤弱背影正坐在钢琴前弹奏,弹的应该是传统钢琴曲,我听不出具体是什么,只觉得琴声悠扬,很是悦耳。
一曲终了,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小姐弹得真好听。”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响器呢。”
“小姐,你说这个东西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啊?”
这位大小姐终于转过身来了。
齐整的刘海,长发披肩,头发的末端烫着弹簧一样的卷儿。穿着旗袍,外面套着一件束腰的小夹克。这身衣饰在当年可谓前卫。瓜子脸,大眼睛,白皮肤,是个标准小家碧玉的美女。
听到问话,回答道:
“里面是琴弦啊,一根一根的。我弹这里,就会有个小木锤去敲琴弦,发出声音。”
说着话,叮咚地弹了个和弦。
一个丫鬟感慨了一句:
“洋人的东西就是怪,小锤敲琴弦,不就是咱们戏台上看的扬琴嘛?它还弄这么大个箱子装起来啊?”
一群丫鬟都笑了起来。
正此时,从前院儿进来一个小丫鬟,气哼哼地喊道:
“你们还在这玩闹?!前面都要忙死了,都点灯上菜啦!还不赶紧去帮忙?”
前院儿来的这个小丫鬟似乎地位颇高,这一声喊,一众丫鬟都闭了嘴、低着头纷纷朝着前院儿走去。
小丫头还催着:
“快点儿快点儿,老爷在前面发脾气呢!”
丫鬟们一听,都加快了脚步。
张小姐喊了一声:
“槐花儿!老爷在前院儿呢?”
刚才喊人的小姑娘
连忙答道:
“是啊,您回来了,今儿晚上老爷都请了县长呢。”
张小姐叹了口气,一边合上了琴盖一边说道:
“我爹真能瞎折腾。”
槐花儿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老爷也是用心良苦呢,您和县长的公子从小就订了娃娃亲......”
张小姐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别提了,我为什么去法兰西国两年?不就是为了躲那个县长公子吗?他们今天怎么又来了?”
“哎呀,还不就是为了您嘛?”
说到这里,槐花儿四下看了看,轻声对小姐说道:
“小姐......老爷说了,今天就要把这门婚事儿定下来了!”
张小姐愣了一下:
“什么?!今天就要定下来?”
槐花儿答道:
“小姐啊,老爷还是很疼你的,你走的这两年,没一天不念叨的。而且我看那个县长公子,长得也一表人才的......”
“长得好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都不会,就只仗着他爹的势。”
槐花儿伸手过来,扶着张小姐坐到炕上:
“我觉着他就挺好,穿着警长衣服,腰里别着枪,可威风呢......”
“切,你觉得好,你去嫁给他啊?”
槐花儿叹了口气:
“唉~我哪有小姐这么好命啊?一辈子就是个丫头命了......”
张小姐见槐花的情态,笑了笑:
“你喜欢那个警长,我嫁过去的时候,带上你啊?”
槐花儿先是惊喜地问了句:
“真的啊?!”
随即收了笑容,叹了口气:
“唉!我哪有资格啊?要陪也是从小伺候您的小红陪。”
听到这里,张小姐问道:
“哎?提起小红,她人呢?”
槐花儿似乎怕些什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呃......她......她那个......”
张小姐哼了一声:
“她是不是又去伺候那个贱女人了?”
槐花儿低着头,怯懦地说道:
“她......是被二奶奶叫去了。客人快来了,帮二奶奶梳妆一下。小姐......您也赶紧换衣服吧,客人真的快来了。”
张小姐一改之前的温文尔雅,破口骂道:
“我换什么衣服?让那个**去吧!哼!”
槐花儿赶紧劝道:
“小姐啊,您不喜欢二奶奶,不理她就行了,该梳妆打扮咱们还是得打扮啊。”
说着话,又扶着小姐坐到了梳妆台前面。一边给张小姐涂脂抹粉,一边又劝了几句。
自古女人打扮就花时间,我看着无聊,从屋里退了出来。
天已经擦黑了,我看到前院儿已经点起了灯火,左右无事,过去看看热闹也好。
想到这里,抬步就走到了前院儿。
宴席已经准备好了,院子里灯火通明。
主桌前面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儿,留着三绺胡须。一身红色绣金的马褂,戴着瓜皮帽,正在和刚刚进来宾客拱手。
“哎呀,王县长大人能赏光,寒舍蓬荜生辉啊!”
想必这个人就是张地主本人了。
我把目光投向了刚进来的这几个宾客身上。
为首的一人,年纪和张地主相仿,留着胡须,穿着青色的马褂,也朝着张地主拱手;
“哎呀,张员外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这一天公务太多,也没说早点儿来看看您。”
说罢朝身后喊了声:
“勇才啊!赶紧过来,给张员外见礼!”
说着话,让了个空出来。
只见他身后一个小伙子,上前一步,大咧咧地抱了个拳:
“张员外好!”
我打量了一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的络腮胡子。穿着一身漆黑的民国丨警丨察装,用腰带扎紧了,挎着一个硕大的枪盒,戴着大沿帽,看着很是威武霸气。
身后跟着的四个,也和他一样打扮,只是没有挎短枪,都背着长枪。
大声打完招呼,就接着问:
“我听说婉柔小姐今天回来了,怎么不早告诉一声?也好让我派几个兄弟去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