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延卿奇怪地反问说,“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北平?”
胡承志说,“这些化石都是日本人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他们进占协和医学院之后,肯定第一件事就是追查化石的下落。这些化石是你我二人今日亲自装箱送走的,我们若是还继续留在医院里,你说日本人会放过我们吗?”
吉延卿这才明白过来,摇头叹息说,“啊,还真是这样!看来协和医学院也呆不下去了,一打起仗来,为了这些化石,日本人肯定首先就要把协和医学院给占了。我们老百姓,真不知该怎么办?哎!”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加紧忙活,弄了好一阵子,终于把五个头盖骨都给包装好装入了木匣,然后又把那些零碎的牙齿化石用小纸盒装上,这些小盒子内填有棉花,上面压着玻璃,玻璃上贴着镶有红边的标志,标明牙齿部位的符号。
小盒装好之后,再装进大木箱,‘北京人’化石主要装在大箱子里,另外一个小点的箱子里主要装的是“山顶洞人”化石。化石全部装完后,胡承志将之一一登记造册,再将木箱严密封盖,在外面加上了锁。
两人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做完这些事情,然后在两只木箱上分别贴上了协和医学院的封条。收拾停当,胡承志拿来一只毛笔,蘸上红漆,在木箱盖子上分别写下了“case1”和“case2”的标记。
当胡承志叫工人把两只木箱抬到协和医学院总务长、美国人博文的办公室后,他看到办公室里除了总务长博文、院长的秘书赫斯伯格小姐之外,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军官。
他身着双排扣大衣、戴一顶带护耳和帽舌的棕色羊毛冬帽,两手背在身后,锃亮的m1923式武装腰带上挎着一把著名的m1911a1式柯尔特手枪,佩有黄铜色的海锚加地球图案的领章和帽徽,肩上的两根银杠表明,这是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上尉军官。
协和医学院是美国资产,医院总务长博文的办公室常有美国军人出没,因此胡承志也不以为意,对那个美国军官看也没看一眼。
总务长博文看看两只箱子说,“mr.hu,都装好了?”
胡承志回答说,“嗯,保险柜里的全都装进去了,两箱内骨骼化石包括‘北京人’头骨5个,头骨片5片,牙齿约130枚,下颚骨约10个,上颚骨1个,及其余零星碎块之肢体骨等约数十块;上洞史前人头骨3个,未成年头骨1个,肢体骨十余个,牙齿数十枚及零星小骨多件。‘北京人’头骨都是单独包装好的,全都在这两个箱子里面。”
说完,胡承志把手里的装箱清单放到博文的办公桌上,然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站在一边的那个美国军官却举起手来,开口向他招呼。
“哈啰,米思脱胡!”
胡承志吃了一惊,毫无思想准备的他有点迷糊----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又挠挠头皮,还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一个美国军官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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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对峙
这时,那个美国军官脱掉了头上厚厚的羊毛军帽,伸出双手,走上前来准备和他拥抱。
胡承志这才恍然大悟:“弗利先生,原来是你呀!”
弗利上尉哈哈大笑,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怎么,穿了身军服、戴了个军帽就不认识老同事了?”
原来,威廉·弗利是一个美国医生,曾经在协和医学院做过几年的研究员,和胡承志数次共事。
几年前弗利离开协和医学院回美国去了,没想到这次却穿上美军制服回到了协和医学院。所以毫无思想准备的胡承志一时没有把他认出来。
看着满眼都是疑问的胡承志,弗利简单地告诉他,自己离开协和医学院后,其实并没有离开中国,而是加入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当了一名corpsmen(军医),驻扎在秦皇岛的海军陆战队霍尔克姆兵营。
这次,他是服役年限已到即将退役回国,胡承志刚刚送上来的两只箱子,就是美国大使馆委托他过来取走,然后随着撤退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把箱子给护送到美国纽约去。
两人寒暄了一阵,弗利说自己还要去北平美国公使馆复命,这才与博文和胡承志握手道别,然后叫上几名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将两只木箱抬上了一辆美式军用卡车。
弗利跳上助手戴维斯驾驶的一辆威利斯mb军用吉普车,出了协和医学院大门,向驻北平东交民巷的美国公使馆驶去。
此时北平被日军占领已经四年,大街小巷除了有一些伪华北临时政府的丨警丨察装装门面之外,其实都是日本军队在维持秩序。
一队队的日本士兵在街上持枪巡逻,盘查市民,大街上甚至还可以见到冒着黑烟的日军九五式轻型坦克轰轰驶过,气氛十分紧张。
弗利的吉普和后面装有北京人化石的卡车一前一后从协和医学院所在的东单开出来,这里到美国公使馆所在的东交民巷其实并不远,穿过王府井,还有几里路就到了。
初冬的北平,在日军的铁蹄下万物凋残,树草凄凄,一路触眼所及,除了极少数步履匆匆的市民外,基本都是三五成群结队而行的日本军人。
这些在街上巡逻的日军身着执行警卫任务才穿的带套头帽的90式军大衣,腰间挂着子丨弹丨袋,扎着绑腿,长长的三八式步枪端在手里或杠在肩上。
当这些日本军人看到挂着星条旗的美军吉普车,眼里满是毫无掩饰的敌意。
尤其是1941年的夏天在北平发生了日军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摩擦事件,并导致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和数名日本军人受伤,在这之后,日军对美国军人的敌意就公开化了。
弗利看到这些日本兵就觉得如芒在背,他命令戴维斯把车开快点,尽快到达美国公使馆。
吉普车左弯右拐,好不容易开到了路口,前面拐弯过去就是东交民巷,离美国公使馆已经不远了,弗利暗暗松了一口气。
谁知,刚过了路口中央,吉普车就被摆在路中的几排铁马扎给拦住了,一队日军显然正在这里等待着他们。
这些日军士兵个个神情紧张,手里端着的步枪全都上了刺刀,不用说,肯定子丨弹丨已经上膛。
戴维斯一个急刹把车停住,还没来得及熄火,只见一个挎着94式军刀的日军大尉大步走到吉普车前,用生硬的英语说:“pleasegetoff!checks!(请下车!检查!)”
弗利没有下车,他从座位上侧身探出头来,对那名日军大尉大声抗议道,“我是美国军人,车上是美国公使馆的外交物资,你们日本军队无权检查!”
那个日军大尉紧握着腰间的指挥刀,面无表情的说:“这里刚刚发生了袭击日本军人的严重事件,我们奉命在此搜捕抗日分子,所以请你们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