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这个行当,北方只有东北这边有,再就是南方广东福建那边。南方称为“憋宝”;北方则称为“牵羊”。找宝与盗宝的方法,南北不尽相同,手段上也是各有千秋。他们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游走于名山大川之中,或是流连于郊岭荒原之外,行踪飘忽不定,行事神秘诡异,为的都是那些夺天地造化的天灵地宝……
行行有道,憋宝牵羊这一行,也有“四绝”,分别是观天、相地、踩龙和盘口。
“观天”即是夜观天象,看吉星方位及星芒黯淡,就可辨天地间吉气旺方,生气流向;
“相地”则是寻山看水,看风水知龙脉格局,就可知穴口生气流转,知砂水之贵贱;
“踩龙”则是说这行人奇艺精绝,本领高超,既可上山捉虎,又可下海擒龙;
“盘口”则是说见多识广,山、医、相、命、卜,无有不精,察言观色,相面知心,是入门的基本功。
【第七章】脱衣筢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山脚下的村庄里闪烁着星点的灯光,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光亮孱弱,昏黄无力。
看着夜色已深,老羊倌从地上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徐青山,让他先别动,在原地歇着,自己去收拾那灾兽狏即。
徐青山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老羊倌,但是想到自己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只是添乱,只好点了点头,再三叮嘱老羊倌一定要小心一些。
老羊倌撇嘴一笑,蹑手蹑脚地分开草丛,往前看了看。此时那狏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霸气,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眼瞅着就奄奄一息了。
老羊倌悄悄地转到它的侧面,小心地藏在草丛后,猫腰蹲在地上,此时距它只有两米多远了■即好像觉察到了点儿动静,把头转过来冲着老羊倌的方向看了看,身子并没有动,很快又耷拉下了脑袋。
老羊倌一直盯着它一动不动,极有耐心,过了十几分钟,就在它失去戒备的一刹那,老羊倌突然往前一纵,暴起之下,手向前一送,那把锋利的管插“噗”的一声刺进了狏即的咽喉里。
那只狏即当时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脑袋一转,死死地盯住老羊倌,目露凶光,嘴巴一张,喷出一股白雾。
老羊倌赶紧撒手,滚到了旁边。几乎就在同时,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火球,足有面盆大小,随风而动,追着老羊倌就飘了过去。
说来也怪,这个大火球表面好像绕着一层蓝光,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老羊倌往左,它也往左,老羊倌往右,它也往右,你快它就快,你慢它也慢。老羊倌深呼了一口气,猛地往旁边一闪,借势往左边一滚,然后根本没有停歇,脚下又一用力,身子全力往前一扑,又跃出两米多远。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三两秒之内,老羊倌连续改变了几次方向后,就听身后“轰”的一声爆响,那个脸盆大小的火球重重地砸在了他刚刚停留的位置,火光四溅,像是放了挂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老羊倌没回头,爬起来就跑,趁着那只狏即有些迟愣的工夫,手往前一伸,管插狠狠地刺进了狏即的咽喉,几乎大半个管身都刺了进去,血顺着钢管的末端汩汩地往外冒了出来,不大一会儿,地上就流了大大的一摊血。
那只狏即眼神迷离,眼睛盯着老羊倌的方向,闪着凶光。它挺着身子奋力地扑腾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这一折腾,血流得更快了,不到一分钟,就见它的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四肢一阵抽搐,显然是不行了。
老羊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胸口也是怦怦地狂跳,好在是身手还算灵巧,真要是慢了一秒,估计就得被那火球给撞上,那种火只要是一沾身,恐怕早就已经被烧得皮骨无存了。老羊倌心惊胆战地又看了看那只不停抽搐的狏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包里掏出一团线绳,在线绳的末端拴上一只特制的铁环。这铁环有点像是钥匙扣,上面套着三根细细的锁链,锁链只有铅笔芯粗细,精钢打制,月光下闪着幽白的金属光泽。每根锁链长不过五寸,末端都连着一只小钩子,形状大小都和鱼钩相仿,上面挂着倒刺。
这件东西叫“脱衣筢”,是专门用来给一些牲畜“脱衣服”用的。上面的小钩子根据不同情况可以增加或删减数目。钩好位置后,扒皮时,拉动末端的绳子,这样几个小钩子拉扯的位置受力均匀,可以扒下整张皮而不留豁口,这也是干牵羊这行常用到的一种工具。
老羊倌忙活完后,这才挥手把徐青山叫了过来,让他拉好绳子,自己则小心地把这三个倒刺钩分别钩在了那狏即的脖子上,接着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手法娴熟地在那只狏即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就把脖子处的皮毛给划开了,用手按住那只狏即的身体,让徐青山开始往后拉绳子。徐青山也不敢大意,双手紧握绳子,一点一点地开始绷紧。
三只钩子分别钩在狏即脖子的两侧和顶端的皮毛上,这么一拉,钩子挂着皮毛往外扯动,整张皮渐渐地就与骨肉分离了开来,留下了一层白色的薄膜包着骨肉。工夫不大,一整张皮就被完完整整地扒了下来。
那只狏即此时已惨不忍睹,嫩皮下的血管和肌肉清晰可见,说不出的恶心。
老羊倌就地挖了一个坑,把它埋了进去,用脚踏平后,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把小钩子从毛皮上摘下来,收好后冲徐青山咧嘴一笑,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都说这人走时气马走骠,兔子倒霉遇老雕。该咱爷俩有这福气,这身皮回去拾掇拾掇,弄个坎肩穿穿,过冬就不愁了。”
直到现在徐青山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骇中缓过来,看了看老羊倌手上的这张毛皮,心里仍然是忐忑不安。他今天才真正知道了牵羊这行的危险,简直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换成自己,恐怕九条命也不够糟践的,越想心里越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冷战。
老羊倌看了看徐青山,笑了笑,告诉他这行既然算是盗行,自然干的是没本的买卖。说是没啥成本,其实就是拿命换钱。富贵险中求,这行里真正说老了能有个善终的,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两个,大多都是不得好死。
本事越高的,死得越惨。就因为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了不起。牵别人不敢牵的羊,憋别人不敢憋的宝。到头来,就算是有着一身移星换斗的本事,也免不了一死。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啥时候都得知道自己的斤两。
徐青山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老羊倌:“师傅,那咱可得注意了,这命可重要,就算是有座金山银山,没命去花,又有啥用啊。”
老羊倌点了点头:“放心吧,谁的命都不是咸盐换来的,这个我自有分寸。过几天等那几个人来了后,咱爷俩能拖就拖,把那死鬼拖死了,咱爷俩就解放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羊倌着手为即将开始的行动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徐青山对老羊倌那一套一无所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私下里,老羊倌不止一次地告诉徐青山,以后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和那些人顶着干。话说白了,现阶段他们爷俩为的就是钱,别的都和他们没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