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通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鲜于刘光看见,安世通脸上的血管从老朽的皮肤之下鼓起,心中一凛,忍不住看向安世通的手臂,可是安世通的手臂被长长的衣袖刻意遮掩,看来当时拓印手臂皮肤上阴阳四辩符文之后,手臂上的伤势根本无法好转,安世通已经一百多岁,根本就没有精血来恢复,阴阳四辩是阴毒凌厉的诡道法术,安世通无法压制,现在已经伤及到了面部,可见全身皆为一般。
鲜于刘光黯然无话,知道冉璞和安世通已经把最后的两个使命已经告知,也就心无牵挂。于是向两位老前辈拱手,转身离开。冉不若跟在鲜于刘光身后,轻声问:“鲜于大哥,你是要回飞舄楼吗?”
鲜于刘光叹口气说,“带我绕着城防走一圈吧。”
冉不若嗯了一声,然后跟着鲜于刘光走到了镇西门,镇西门的将士已经征战月余,一半的士兵正在休憩,另一半严阵以待,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蒙军。
鲜于刘光看向了镇西门下汪德臣部的蒙军,朝着北方走去。冉不若跟在鲜于刘光身后,走到了奇胜门的时候,冉不若走到了鲜于刘光的身边,轻声说:“大哥不回飞舄楼,是无法向三娘解释你我二人共赴西域,留下她在中原吗?”
鲜于刘光听了,知道面前的这个冉不若,和刘三娘一样,自己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她们的眼睛,只能点头。
冉不若说:“三娘的性子,大哥你的确很难解释。”
鲜于刘光说:“不若,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让我不在三娘面前提起?”
“正是。”
“可是终究要告诉的…”
“到时候再说了,”鲜于刘光叹气,“捱的一日,是一日吧。”
两人说着话,鲜于刘光行走的缓慢,走到了奇胜门和出奇门之间的城墙的时候,鲜于刘光站立不动,静静站立。镇守的出奇门的马鞍寨完颜安康见鲜于刘光巡访,立即走到了鲜于刘光的面前,拱手说:“鲜于先生来出奇门,是有什么军务要交代吗?”
鲜于刘光正要张口,却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说:“劳烦完颜将军,能否借一碗水喝。”
完颜安康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立即招呼身边的军士,让军士解下腰间的牛皮水袋,交给了鲜于刘光,“委屈不若姑娘,跟我们一样用这种水袋了。”
冉不若并不口渴,本想拒绝,但是听完颜安康这么说了,就拧开了塞子,浅浅喝了一口,然后交给鲜于刘光。
鲜于刘光仰头喝了,男女共饮,本是大宋礼防的大忌,可是鲜于刘光和冉不若已经内心亲近,不以为意,完颜安康是金人后裔,更不会为此介意。
鲜于刘光喝水的时候高举水袋,水流从嘴边滴落到城墙地面。鲜于刘光把水袋还给了完颜安康,看了完颜安康许久,然后拱手说:“完颜大哥保重。”然后心事重重的走开。
完颜安康对鲜于刘光过来借水的冒失举动并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城墙下,连绵的蒙军帐篷,密密麻麻,一直遍布到嘉陵江边。
鲜于刘光和冉不若顺着城墙走到青华门,又走到了东新门,这里是青城派徐通明镇守的方位,正对着对面驻扎在石子山的蒙哥大营。刚刚击退了蒙哥身边宠臣董文蔚的进攻,并且徐通明用弓箭射穿了董文蔚的胸口,蒙哥的重臣董文蔚多半已经伤重而亡,蒙哥现在一定震怒。
徐通明正在这个间隙去了飞舄楼去跟王坚禀告军情,留下了裨将守城。城墙上刚刚经历的战斗,军士正在清理城墙上的残破尸体,救治受伤的同僚。遇到蒙军的尸体,就扔下城墙,城墙下也收拾战场的蒙军,把尸体带回大营。如果是遇到了受伤未死,仍在呻*的蒙军,裨将也不罗嗦,佩刀割断喉咙后再扔下城墙。鲜于刘光看着不忍,转头看向冉不若,却看到冉不若脸色如常,才想起来,冉不若说过,她自小就见惯了这种情形。
冉不若眼见自己和鲜于刘光就要走到护国门,回到了飞舄楼了,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鲜于刘光,“鲜于大哥,你刚才并不口渴,问完颜将军借水,是要掩饰你想说的话吗?”
鲜于刘光看着冉不若,沉默一会说:“如果不是刚刚两位前辈告诉了我两个秘密,我一定会告诉完颜将军。可是现在…”
“你向完颜将军隐瞒了什么?”
“不出三个月,他会战死在出奇门。”鲜于刘光说。
“你们诡道并不擅长起卦预算,如何跟一个算命先生一般?”冉不若说,“你故意把水滴在城墙上,你擅长诡道水分算术,是不是算到了蒙军的什么举动?既然算到了,为什么不提醒完颜将军?”
鲜于刘光把手按在冉不若的肩膀上,缓慢的摇头,“既然是打仗,打仗就有人得牺牲。对不对…”
冉不若说:“必须要这样吗?”
鲜于刘光点头,然后说:“你要不要见识一下水分算术的厉害?”
冉不若心情沉重,看见鲜于刘光主动化解这压抑的气氛,连忙说:“有幸得见诡道水分算术,当然要看看。”
鲜于刘光闭了一下眼睛,对冉不若说:“你心中默数三声,然后把手臂展开,手心向上。”
冉不若照做,手心刚刚伸展,雨水从天而降,滴落在冉不若手心。
鲜于刘光把衣袖摊开,他身材高大,衣袖足以遮掩冉不若身躯避雨。冉不若说:“鲜于大哥的水分算术果然高明,雨水落下的时刻,计算的半分不差。”
鲜于刘光说:“这场雨要下二十一天。”
“太好了,下雨对蒙军攻城不利。”冉不若说,“可是为什么完颜将军会有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