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听了,本已经提起的心,又落了下来。对着信兵大声说:“传张珏将军,立即率领军士,赶往镇西门,还有,各门的投石车分拨十五台,移动到镇西门后的校场上。”
鲜于刘光这边转头对着冉不若说:“不若姑娘,我知道镇西门的机关道理了,至刚至强,镇西门一定是用无数的金铁锻造了城门和城墙,金克木,明日这一仗,你可以驱动镇西门下的金铁机关,我也对木非攻的术法,联合起来,我们胜算很大。”
冉不若听了点头,“明白。”
鲜于刘光说完靠在九龙刻漏旁,闭上眼睛,王坚等人以为鲜于刘光在冥思苦想明日的交战,可是片刻之后,鲜于刘光的呼吸沉重,竟然有了鼾声。这是鲜于刘光上飞舄楼来,第一次安稳的睡觉,竟然是在明日真正的交锋的前夜。
冉不若取了身上的披风下来,想了想,把披风交给了刘三娘,刘三娘微微点头,把披风盖在鲜于刘光的身上。
王坚在一旁说:“两位姑娘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蒙军一旦开始攻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睡觉了。冷谦留在这里照顾他师父即可。”
刘三娘当然不肯,冉不若倒是听从了王坚,慢慢走下飞舄楼,回头说:“我歇息两个时辰再回来。”
王坚看着天色,又看了看驻扎在西方的蒙军,然后随着冉不若走下飞舄楼,到了镇西门,明日卯时和辰时交接,就是蒙军进攻的时候,距离现在还有两三个时辰,王坚肯定是睡不着了。专门看着军士正在推动着投石车,到了镇西门后,稳固基座,调校机括。
冉璞走到了王坚身边,王坚正在用力捆绑投石车上木头基座的绳索,王坚没有劝说冉璞回去休息。冉璞和王坚心中忧虑的事情都是一样。在青城山和诡道两个先辈指点下,钓鱼城的百年道家经营,在蒙古大军之前,能苦苦维持,坚持到蒙哥铩羽北还;还是不堪一击,被摧枯拉朽一般破城,就在明日一战。钓鱼城已经先输了南水军码头一战,如果明日再输,那么满城的军民就没了坚定的士气,蒙古破城也就是呼吸之间。蒙古大军一旦破城,遵循蒙军残暴心性,蒙哥必定是屠城。
王坚看到冉璞身后,看见自己的妻子带着胞弟王立,冉守孝的夫人带着冉家的家眷,其中冉不若行走在最后,陆续来到了镇西门的开阔校场。家眷们都看着王坚,王坚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冉守孝的妻子手里都握着匕首,而冉不若手里的那柄匕首,正是冉家祖传的灭荆。
王坚不忍再看,依次走过每一台投石车,用手按在投石车上,都重重的拍了一下。
刘三娘站在飞舄楼上,看着钓鱼城下蒙军已经停止了调动,蒙军大营内的灯火也开始渐渐熄灭。蒙古大军在整个合州的进攻布置已经完备,跟宋军一样,在等着明日决定胜负的一战。
刘三娘慢慢的退回到九龙刻漏,在鲜于刘光的身边蹲坐下来,看着入定的鲜于刘光问:“我知道你醒了,你告诉我,你真的有把握,明日蒙军主攻镇西门吗?你真的能帮助王将军和冉将军他们守住城门?”
鲜于刘光睁开眼睛看着刘三娘,结结巴巴的说:“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不知道,我的算术是不是对的。”
刘三娘睁大眼睛说:“鲜于先生,没想到你也是会骗人的。”
“诡道算术,”鲜于刘光苦笑着说:“本来就是阴谋诡辩示行出奇的坤道,用在兵法上,就没有一句真话的,一旦被对手知道了我心里的计算,就只有兵败身死,没有别的出路。”
刘三娘伸手把鲜于刘光的手握住,“如果城破,你真的打算与钓鱼城共存亡?”
“钓鱼城阴阳四辩道场是师父最后的心血,抵抗蒙古的重要布置。”鲜于刘光说,“我没没想过违背他的遗愿。”
“你都没见过他。”刘三娘说,“干嘛要听一群老道士的话,万一是全真派的那几个老道士和钓鱼城的这个老道士一起哄骗你的呢?”
“我是诡道的幺房传人,”鲜于刘光说,“如果我没有本事,他们叫我来守城,能够何用。既然我得了师父的真传,那就一定是要用在钓鱼城。掌教张真人和李真人又何必骗我。”
“鲜于先生到了钓鱼城,口齿立即就变得伶俐起来。”刘三娘说,“和上都里的那个笨小子已经判若两人。”
鲜于刘光说:“三娘,若是破城,你就披着僧袍,带着起敬走了吧。”
“僧袍只能遮掩二人,”刘三娘说,“你一个大男人、大英雄的确是没有扔下我和起敬任何一人的道理。”
鲜于刘光笑了笑,“看来你答应了。”
“答应了。”刘三娘说,“僧袍我会交给起敬,但鲜于先生既然不肯逃命,我就只能奉陪到底。”
鲜于刘光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刘三娘说:“你就算是现在就带着我和起敬离开,也来不及了。所以鲜于先生,你的算术只能赢不能输。”说完,拉着鲜于刘光走到了飞舄楼的栏杆处,指着镇西门后方校场上的王家与冉家的家眷。
鲜于刘光的神情黯淡,勉强对刘三娘挤出了苦笑,刘三娘走到鲜于刘光面前,把鲜于刘光的双手握住,点了一下头。
突然九龙刻漏发出了铛的一声巨大声响,几欲刺破刘三娘的耳膜。
鲜于刘光猛地捧住脑袋,感觉一柄利剑刺入了脑袋,但是在刘三娘眼中,鲜于刘光虽然痛苦不堪,但是头部毫无异样。
鲜于刘光把手伸向了九龙刻漏,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刘三娘立即看向九龙刻漏的上方,一道金光正在把九龙刻漏上的龙头钉住。金光虽然微弱,但是光芒却延绵不绝,虽然是无形之物,不过现在九龙刻漏发出了铮铮声响一道细微的裂纹从金光的下方崩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