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哥！”
张佩儿一看高惊雷要走，刚刚滋生出的几分甜蜜立刻化为悲苦，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奔腾而出：“你……还会回来么。”
高惊雷怔了怔，摇摇头说：“谁知道呢。”
“那你到了北平，给我这边来个信……我……我会去找你。”
张佩儿咬着嘴唇，心中某种信念坚定了起来。
高惊雷愣怔片刻，点点头说：“好。”
得到了高惊雷的保证，张佩儿顿时破泣为笑，满脸泪痕却仍自傻笑的样子，让高惊雷也不禁展颜。
张府，午时。
此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也是燕园激战的时候。
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外面干活的人都会加件衣服，要是光着膀子，说不得皮肤都会晒的裂开。
可这些对张老爷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他面前的玻璃杯里，装着冰镇过的葡萄酒，还有各式样的时令水果，都是冷窖里面拿出来的，上面还带着冰化的水珠儿，单是看起来就觉得冰爽。
纤细的手指将冰过的海棠果拾起，递到张老爷的嘴边。
那葱白的指尖轻轻滑过张老爷布满老人斑的脸，让张老爷整个身子都轻轻战栗起来。
“吃个果子吧，老爷。”
甜软的声线入耳，让张老爷如同泡在温泉里，从头发丝舒服到了脚趾间。
这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张老爷看了眼旁边细心伺候着的佳人，心中暗自得意。
他端起酒杯，咽了口葡萄酒，冰爽的酒液入喉，激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看看天色，这会儿老李他们应该得手了吧。”
张老爷轻松的说，眼神中满是跟他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狠意。
“老李？”任月姬靠在旁边的美人榻上，那玲珑的曲线让人一看便不忍再将视线移开：“老爷你派他干嘛去了？”
张老爷笑了几声：“你猜呢，小心肝。”
“老爷的想法，哪里是我能猜的透的。”
“哈哈哈哈，你啊。”张老爷大笑道：“真是会说话，也难怪我这么宠你……我派老李给你报仇去了！”
“报仇？”任月姬素白的胳膊撑着头，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煞是好看，她疑惑的问：“妾身哪里有仇需要老爷替我出头，妾身怎么不知？”
张老爷咬着牙，眼神中满是熊熊怒火。
“就是那个姓高的江湖骗子，娘的，老子这么大岁数，还让这毛头小子摆了一道！
骗点钱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敢打你的主意，我怎能轻易饶了他！
老子不把他碎尸万段，他就不知道在这松江城里，有人是他不能惹的！”
“啊！”
任月姬惊呼出声，柔弱无骨的手捂住了嘴：“老爷……你派人去杀他了！
可是……可是他的本领那么大……”
“本事大？”张老爷撇撇嘴：“都是骗术罢了，全都是障眼法！
什么猫妖，全都是他胡编出来的，他能有多大的本事！
再说，我安排了人给他下了药，老李还带着盒子炮，就算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燕园！
小心肝你等着，我挖了他的眼睛给你出气！”
任月姬似乎被吓住了，她嗫嚅着道：“我……妾身其实不怪高先生，妾身本就是贱籍，让人看几眼也没什么……”
“哼！”
张老爷仿佛被任月姬触到了伤口，他眼睛瞪的滚圆，手里的玻璃杯被他扔到地上，幸好铺着地毯，才没有碎裂。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那姓高的看了你，就是他妈欺负了我的女人！我能让他活着？”
任月姬似是被感动了，她深情的望着张老爷，柔声说：“老爷，你对我真好。”
张老爷色授魂与，伸手要摸任月姬的胳膊，任月姬往旁边不着痕迹的靠了靠，正好将张老爷的手让开。
他仿佛没在意这个小细节，嘴里面还在念叨：“这个江湖骗子，什么他妈猫妖，什么他妈纸人！
没想到老子做了一辈子生意，老了老了还让这个小骗子给摆了一道，妈的！
等到把他弄死，我要把他的尸体吊起来，暴晒三天！
让他这辈子都不能超生！”
暴怒中的张老爷并没有发现，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片云彩，将炽热的太阳完全遮蔽住，正午时的天气，却变得阴暗了起来。
任月姬慢慢的从美人榻上坐起，她手里握着把团扇，轻轻的摇晃着，她的目光看着张老爷的身后，表情似笑非笑。
看了一会儿后，她推了推张老爷，柔声说道：“老爷，你看那边，是什么？”
张老爷被任月姬打断，丝毫不觉有异，顺着任月姬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
“小心肝，哪有什么……”
张老爷的视线移向了房间的角落。
天上的云彩将光遮住，屋子里面变得黑漆漆的，此时又没点灯，屋中很是昏暗。
可即便再昏暗，也是白天，张老爷虽然年纪不小，也没到老眼昏花白昼不能视物的程度。
在房间的角落处，摆着一个黄花梨的书柜，上面刻着的是仙人指路图。
书柜很大，足足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一，上面摆满了线装古本。
若是让爱书的人看见了，定会为之痴狂，可惜碰上了张老爷，只是拿来充门面，从来未曾翻阅过。
此时的张老爷，完全顾不上看这些，就在书柜旁边的阴影处，竟然有个人影在晃动！
虽然看不真切，但的的确确是个人影！
头颅四肢，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人影有些瘦削，也不知是紧张或是什么原因，他在不停的抖动！
“谁在那里！”
张老爷开口喝道：“我之前不是让你们都出去了嘛！”
为了杀掉高惊雷，张老爷足足派出了一半护院。而且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张老爷跟任月姬独处时，一般也是不留仆役侍奉的。
对于张老爷的暴喝，那人影丝毫都没有理会，仍旧在那里不停的打晃。
张老爷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把盒子炮，他示意身后的任月姬走远些。
可能是个小贼！
他心中暗想，趁着家丁都不在，想要进来偷鸡摸狗？笑话！
这小贼也不打听打听，老爷我当年是干什么的，那会儿道上的兄弟，也是有他张某人这一号的！
还真以为这偌大的家业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虽然老迈了些，但杀人的力气也还是有的！
张老爷捏紧了手里的枪，胸中豪气陡生，妈的，不开眼的小贼敢来这里打秋风，就想站着出去了，正好拿你立立威，也好在小心肝的面前抖抖威风！
说不定，小心肝被我的英姿迷住，还能对我……嘿嘿……
想到这里张老爷连声音都不出了，他捏紧了枪，慢慢的冲着那身影挪了过去。
这小贼长的这么瘦，白瞎了这么高的个子。
哎，也就是我现在老了，哪怕年轻个十岁，就这种体型，我一个人能打三五个，还用的着枪？
“你现在出来，我饶你一命！”
张老爷出声叫道。
他嘴上说着要绕他一命，其实根本就不可能，他只是想要让小贼出来，避免靠的太近，省的他带了什么武器，再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那身影始终充耳不闻，就像是掩耳盗铃一般，一直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