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五求杨七郎不得,白白送了贡品,反倒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军杖,心中的诧愤,自不必说,而他家中的妖物,闹得更加不象话,居然大白天显形做怪,抛砖掷瓦,兴风作雨。出事那天夜里,马五家人正自抱头痛哭,而那妖物则在他女儿的房间里发出淫邪之声,还时不时的掷出一只臭鞋来……突然之间,只听四周呼声大作,火把耀天,那杨七郎竟然带了五百寨丁,突如其来的包围了黑沟子。
将黑沟子围得水泄不通之后,杨七郎并不去马五家里拿妖,而是一户户的撞开房门,挨家挨户的搜查,一直搜到黑沟子村南一个小土屋里,寨丁们从屋子里拖出来一个面貌凶恶的独眼老人。
这个老人,却不是黑沟子人氏,而是一年前不知从何而来,就在村南筑泥为墙,建造了一个小土屋,从此居住在了里边。当寨丁们突然闯入的时候,发现此人竟然赤身裸体,抱着一只布做的女子人偶,正自仰卧于由十七盏油灯布设的阵法中间,发出哼哼唧唧的丑陋怪声……被那些寨丁们不由分说踢翻油灯,将怪老人揪了出来。
到了外边,早有寨丁抢下那女子人偶,杨七郎命人撕开,就见人偶的衬里有一张黄裱纸,上面写着也不知是谁人的人辰八字,急叫马五来看,果然正是马五女儿的。而且,那怪老人一经被揪出来,马五的女儿突兀的发出了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稍刻苏醒过来,神智已然恢复,却全然不记得她发病时候的事情了。
当下杨七郎命人将那怪老人拖下去,严刑酷问,才得知那怪老人名字非久子,原本是一个老乞丐,只是机缘巧合,无意中获得了一本奇门修法之法,书中尽皆祟祸良家女子的邪法,那非久子得了此书,便跑来黑沟子为怪,那马五家的女儿因其生得貌美,竟然沦为了这邪恶术法的牺牲……
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了,杨七郎当即命人将怪老人押送县衙,请县太爷临斩妖人。
却不料,这辰光已经是民国了,杨七郎及黑沟子一干人等找不到县太爷,只找到了一个县长,那县长听了众人的指控,捧腹大笑,说是这些都是愚民妄言,非但不斩妖人非久子,反而让大家放了他。
杨七郎搞不懂这个县长在说什么话,但他知道即使是灭杀妖人,也不可以留下把柄于人,就假做放了妖人非久子,却吩咐杨二皮,秘密带人在半途上追上他,一刀砍了,踢下山谷,才算是了却这一桩公案。
(4)离奇病
听完了杨七郎的叙述,蒙面女子半晌没有作声,后来才问道:你杀掉的那个妖人非久子,他难道没有同伴吗?
同伴?也许有吧?看杨七郎的表情,分明是他也拿不定。
嗯?蒙面女子看着杨七郎。
是这么一回事,杨七郎解释道: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我当时太草率了,当捉住非久子,断定他就是妖人的时候,儿郎们就停止了搜查,那说不定……
杨二皮又怎么说?蒙面女子问道。
杨二皮……杨七郎想了想:别说,让姑娘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了,那杨二皮他当然……
何不让他自己来说?蒙面女子建议道。
这个……杨二皮奉了本座之命,离寨去办事去了,只怕三五天之内赶不回来……杨七郎解释道。
那他当时杀了妖人回来,是如何禀报的?蒙面女子只好问道。
他当时说……杨七郎回答道:二皮追上去的时候,那妖人情知已经逃无生天,就踞坐在地上,仰天大笑道:谁若杀我,我师门……这才刚刚说到师门处,二皮已经一刀挥下,斫下了那妖人的脑袋,所以他后面的话,连二皮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是这样,蒙面女子听后,沉吟道:然则此时杨家寨,罹患了奇疾的又是何人呢?
杨二皮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实不相瞒,正是家父。
原来是令尊,蒙面女子不吭声了,等杨七郎继续说下去。
杨七郎却也不再说下去了,只管端起茶杯来,闷头牛饮。
斯坦因在一边听得无趣,他的中国话虽然说得词不达意,但听还是不成问题,可杨七郎的叙述充斥着太多的他不熟悉的东西,听来听去,听不大懂,却一眼瞄上了杨七郎喝茶的杯子:羊骑狼,这只被子泥买不买?
听了斯坦因的话,杨七郎的鼻子激烈的向一边斜倾:我看姑娘也是上国人氏,缘何却收得如此一只洋兽?
蒙面女子不耐烦的道:杨七郎,你别把话岔开,我问你,你父亲到底患的是何种怪病?
这个……杨七郎鼻尖冒汗:不是本座不肯说,委实……
话未说完,那女子已经抢在他前面:委实就是不喜欢穿衣服罢了,是不是?
杨七郎惊得嗖的一声跳起,竟将桌几弹起,那茶杯飞了起来,斯坦因眼见那杯子就要落地摔碎,却见杨七郎顺手一抄,竟将杯子抄在手中,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斯坦因,杨七郎疾问道:姑娘……何以知道?
不是我知道,只是你忒也不孝!蒙面女子叱道。
胡说!这在中国人而言,被指责为不孝是天大的事情,在民国之前,仅此一桩罪名,就够杀头的。杨七郎怒极,就要争辨,那蒙面女子却轻摇了摇手:杨七郎,你只知道你父亲突然不穿衣服了,但这其中的缘由,你知道吗?
这个……杨七郎眨了眨眼睛,心想我爹,爱穿衣服不穿衣服关你屁事?
那是因为……蒙面女子凑了过来,低声道:因为你父亲患上了一种奇症,皮肤骚痒难耐,尤其是沾不得衣服,不管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碰到衣服料上,都会痒疼钻心,所以你爹才脱了衣服到处乱跑,不是他为老不尊,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骚痒的折磨。
……呃,居然真有此事!杨七郎惊得目瞪口呆。
你爹肯定跟你说过,他之所以光着身子到处乱跑,是因为骚痒得难受,可你根本就不信,是不是?蒙面女子质问道。
杨七郎呆若木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孝这罪名于传统的中国人而言,实在是忒大了,纵然他杨七郎,也担当不起。
实际上他杨七郎心中也冤,概因那杨铠杨老爷,端的是德行深厚,泽披乡里,这些年来给杨七郎弄来了一大票比杨七郎还要年轻的后妈,一大堆后妈天天挤在杨府里冲他杨七郎飞媚眼,此犹罢了,那杨老爷还最喜欢宣召寨中的少女陪伴,就这么一个怪人,突然有一天他脱光了衣服满寨子飞跑,谁能想得到他居然是真的得病了?
可冤也没地方说去,杨七郎只能认倒霉。
正自晦气之际,突见那蒙面女子站起身来,厉声吩咐道:斯坦因,开枪。
轰的一声,火枪响起,震得杨七郎耳鸣眼花……
(5)术士门
兀那洋鬼子,欺人太甚,本座与你誓不两立……见那斯坦因竟敢于他的花厅中拿火枪乱射,杨七郎气恨已极,径抢向兵器架,要操起家伙,与斯坦因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斯坦因也冤,他此来是为了宝贝,只听那蒙面女子的话,蒙面女子让他他就打,至于为什么要打,他哪儿知道啊。
幸好蒙面女子及时的阻止了杨七郎:杨将军,你何不看看那柱子下面有什么?
柱子……?杨七郎这时候才发现,斯坦因那一火枪,正轰在门傍的一根廊柱上,瞧那火枪也不过如此,声势虽然吓人,柱子上无非不过是一个小洞而已。
柱子下面会有什么?杨七郎问。
刨开来看看,你就知道了。蒙面女子把该说的话说完了,端起茶杯来,转过身去,自顾喝茶。
这根柱子才刚刚修缮不久,下面能有什么东西?杨七郎心里嘀咕着,吩咐了一声:来人,与我将那柱子的下面挖开。
立即有几个粗壮的寨丁进来,各持了锹镐,吭哧瘪肚的将柱子下端刨开,挖下去约有半米之深,突然,寨丁们齐齐的惊叫起来:少爷,这里边有一个洞……还有……灯光射出。
什么?杨七郎闻言大惊:难道竟有妖物敢于本座的府中建巢搭穴不成?过去俯身一看,果然就见柱子的根部处有一个深深的龛洞,洞中竟然有灯光射出,再命寨丁们挖掘下去,却又做怪,竟然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小洞,洞中点燃着一盏形状怪异的油灯,不明白埋藏在地下,连空气都没有,这油灯缘何不灭。
油灯倒还罢了,洞里边还有一个小泥人,手掌大小,摊手摊脚的立在那里,做奔跑状,这泥人赤身裸体,雄性特征极为明显,所以杨七郎就没好意思让那蒙面女子看,拿起这泥人来,看到其背部写着杨铠的生辰八字,杨七郎惊吼一声:是谁,竟敢以厌胜之术加之于老太爷,难怪我父亲他……
难怪你父亲他身染怪疾,是不是?蒙面女子用讥讽的语气反问道。
这时候杨七郎忽然之间心下狐疑,问道:姑娘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个泥偶?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吗?蒙面女子嘲笑道:难道我还有这本事钻进你的府中的挖坑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