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二憨又惊叫了起来:小青,小青哪里去了……千万别丢下小青……
(2)瀚海潮
这时候大家正立足于一片稀软的什么东西上,立足之时毫无着力之处。这就是尼雅魔舟那被阴阳界的烈风吹袭得早已是破烂不堪的弃帆,这只帆之所以还在这里,只是因为阴淤于船下的奇异环境寄生出无数的藓类怪物,尽管大家感觉到是站在风帆上,实际上,那风帆早已是连纤维质都已经风化了。
站在那里,大家的身体激烈的颠簸着,只能是手牵着手,勉强的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祖爷爷扭头看时,只见下方露着两只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细看,那却是青海骢的眼睛。这可怜的牲畜此时已经被沙尘湮没于脖颈处,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用绝望而无助的眼神,看着这三个人。
拖他上来!王福成吼叫道:老夏揪住我的衣服,再揪住二憨,二憨你拖它上来……
二憨可以揪住祖爷爷,祖爷爷也可以揪住王福成,那王福成却又揪住谁?
他谁也揪不住,只是坐在小车上,拿两只手拼命的向前抓,也不知道被他抓到了什么怪东西,粘腻腻的又细又长,蜇得他的双手钻心的刺疼,但是他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居然还把那细长的须子状东西往自己的手臂上缠绕了两圈,他就算是拿定了主意,哪怕是跌下风帆,也要拖着这只不明怪物一块下去……
那看不见的怪物果然是非常的恼怒,七八根须子一古脑的伸出来,伸进王福成的衣服里乱吸乱添,那滋味之难受,实是王福成生平所未经历过,难过得他老人家差一点没哭出来,可这时候不是哭的时候,还得咬牙顶住……
因为被一只不知什么东西拖住了王福成,所以被祖爷爷揪住的二憨就一只手拉着祖爷爷,半截身子沉浸在沙流之中,伸一只手揪住了青海骢的鬃毛,并嘶喊了一声:小青别怕,二憨救你来了……
就见青海骢双目圆瞪,身体突然猛一发力,一下子将自己从沙流中挣脱了出来,再顺着二憨的拉扯,忽的一声,四只蹄子刨出来漫天的黄尘,直灌得二憨闭眼张嘴,不敢吭声。
青海骢却已经窜上了风帆,并拿它的屁股重重的撞了一下祖爷爷。
祖爷爷一只手拉住二憨,另一只手揪住王福成,说了句:别闹……没看这正忙着呢吗……
祖爷爷折腾糊涂了,倒是二憨对青海骢始终抱有信心,眼看那青海骢又拿屁股去撞祖爷爷,他突然醒悟,白天的时候祖爷爷为了将他和王福成从沙丘中救出来,曾经拿了根绳子拴在青海骢的肚腹上,急忙拿手一抄,果不其然,他已经抄绳在手。
当下二憨将那根绳子用力一抖,拼尽全身力气狂喊了一声:小青,快……
只见那青海骢突然发力,疾速的向高处窜了上去,那根绳子紧拖着二憨,二憨则拉住祖爷爷,祖爷爷还揪住王福成,三个人一起疯狂的大喊了起来……喊声之中透露出来的情感,二憨是兴奋,祖爷爷是为了渲泄,唯其那王福成,实则是在拼命的痛苦尖叫,因为缠在他身体上也不知有多少根怪异的须子,正拼命的揪住他,想再把他拖回来……
只听咕咚一声,那青海骢的四足已经落在平地上,听那空洞的回响声,正是踏到了年久风朽的木料上。二憨大声的喊着,砰的一声,一张大脸重重的嵌进青海骢的屁股里,把青海骢吓了一大跳。
二憨双手抱定马屁股,正要将自己的脸拨出来,祖爷爷疾飞过来,砰的一声,又将二憨结结实实的给砸了进去。青海骢扭头看着一幕,看得诧异又惊讶,呆在那里,实不知应该拿这几个笨人如何是好。
二憨再一次的想把脸拨出来,那王福成已经凌空飞到,砰的一声,二憨歇了心,干脆就让自己的脸嵌在青海骢的屁股上,不拨了。
这边二憨是认了命,那边王福成的身体一落地,就立即打起滚来,一边打滚还一边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
祖爷爷大骇,急忙过去,伸手揪过王福成一看,黑暗之中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便一伸手:二憨,火把。
二憨的脸嵌在马屁股里,心想,老爷,你家二憨可不是神仙,连脸嵌在马屁股里都能弄出火把来……双手抱定马屁股,用力一睁,突见不远处有一团火光,才明白过来祖爷爷是叫他过去取火把,就拨脚飞奔了过去。
到了那边一看,那团火却不是火把,而是一只猫头鹰形状的孔明灯,鹰身内空,中燃火炬,两只眼睛中射出黯淡的光线。于昏溟之时独立于一座弧形灯台之上,宛如一只活的巨大猫头鹰,极是骇人。
幸好二憨胆大,提了那盏怪灯回来,王福成兀自发出更加碜人的惨嚎声,急忙拿灯一照,二憨骇得倏然瞪大了眼睛。
(3)阴冥客
只见王福成的身体上,七长八短,横七竖八,缠纠着一截截泛着油腻光泽的管状异物,那东西形状倒和毒蛇有几分想像,只是没有蛇头,倒是在末端有着一个个的泡状吸盘,再加上那妖异的颜色,看起来直令人反胃。
这是什么东西?二憨吓得呆了。
祖爷爷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其实就是摩泥兽的须子。
摩泥兽的须子?二憨不肯相信,那摩泥兽的须子细小如丝线,这东西却是如此的粗大……莫非,这是一只……
一点没错,祖爷爷蹲下身,拉过王福成的小车,从小车上取了截铁条下来,将那管状物一根根的从王福成身上剔出去:这是一只巨型摩泥兽,也有可能是一只成年摩泥兽,那邪物就在下面的弃帆上安了窝,咱们突然窜了上来,正落在那巨兽的面前,多亏了那青海骢……要不然的话咱们几个此刻恐怕都没有命在了……
那管状物被剔了出去,落在魔舟的甲板上,兀自活物一样挣扎扭动着,二憨要拿脚跺,祖爷爷疾喝一声:不可,你没看那青海骢对此物极是忌禅吗?这东西虽然离开了母体,但邪性仍在,让它自己蹦挞一会儿,它自己就消停了。
再把萎靡不振的王福成拉起来,祖爷爷泣不成声:王兄,你为了我的妻儿,宁不惜以身犯险,揪住那可怕的摩泥兽……
王福成呸了一口:你好象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
祖爷爷立即闭了嘴,实际上祖爷爷和王福成是血脉相连和血亲,这话的确是用不着说的。
既然已经脱险,而且到了魔舟之上,大家顿时精神振奋,王福成吩咐道:我们马上走,去找到她们……那杨七郎竟然亲率寨丁欺凌她们两个女人,想来此人不是什么好鸟……
那肯定,祖爷爷颌首,他对杨七郎的行为也是充满了厌恶,因此特爱听王福成的这句话。
二憨推了王福成,祖爷爷则提着那盏猫头鹰灯,三个人急匆匆的在这陌生的怪异地方行走着,他们发现自己的确是在一艘魔舟上,此时正走在船舷的一侧,在他们的身边,是一排排敞开的舱室,只是那门里除了散发出腐臭之气之外,再一无所有。
看这情形,好象是那尼雅古国的臣民并未曾登上这艘船。王福成紧张的看着两边,思衬道。
完全有可能,祖爷爷接道:据那幅帛绢上记载,此船舟成之日,尼雅古国即为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黄沙所湮没,那满国的臣民,只怕是除了骊天女王和她的忠心死卫,别人根本就来不及上船,就已经被湮没于黄沙之下。
多半就是这样,王福成表示赞同。然后大家的目光一起望向船下,只见无边的阴晦色风岚,汩汩滔滔,弥天而起,间或有一只长翼的东西飞过,透露着绝异的邪恶气息,这艘船,分明是始终行驶于阴阳之界,只是出自于还不明白的原因,却突然从杨家寨的寨主杨铠的房间里窜了出来……
真是怪事!
三个人匆匆的拐过一个舵角,却突然呆住了。
只见正前方,绑着几十只火把,火把的辉映之下,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足有一两百人聚在一起,看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人穿着黑质红章的衣服,胸前绣个“勇”字,后背绣个“杨”字,显然都是杨家寨那失踪的阖寨人口。
人群聚集之处,冒着袅袅的热气,带给人一种强烈的温暖感觉。而且顺着冷嗖嗖的异风,吹拂来的竟然是食物的飘香,霎时间三人不由自主的齐齐咽了口唾沫,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尽,可怜大家谁也不是铁打的金刚。
二憨看了看祖爷爷,又看了看王福成,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