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抬头
关于转世轮回,其实我们家乡早有流传,甚至相邻村庄,就有过真实的人物。我家乡俗话把这种转世投胎但是前世记忆仍在的现象,叫做活抬头。
上世纪八十年代,邻村有个张家,男主人叫做张随意。张随意四十多岁的时候,老婆突然有喜,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字叫做张巧花。
张巧花很小的时候和一般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到了能够呀呀学语的时候,家里人就发现这孩子有些奇怪,因为这孩子嘴里老是模模糊糊喊一些人的名字,但是这些人的名字张家人从来没有听过。张家人虽然奇怪,但是觉得这可能是小娃娃学说话,发音不准,也就没有深究。
到了张巧花六七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和大人正正经经谈话了。有一次,她认认真真对张随意说,爸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觉得我在说谎。张随意疼惜地看着女儿,说,瓜娃娃,你说,爸爸不会这样想。
张巧花接下来对张随意说的话让张随意惊呆了。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巧花对张随意说,自己前世是秦木山人,家里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自己死前的老伴叫什么名字,家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小生意,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张随意是既吃惊,又莫名害怕。他突然觉得自己女儿有点陌生,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这些轮回转世的传说虽然乡里人都不敢说是假的,也从来很少有人认认真真觉得这是真的。张随意随后就这事情请教村里的高龄老人。
村里老人亲自来和张巧花交谈,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依然童真可爱,但是说话严肃,煞有其事。再说这小姑娘根本没有去过秦川山,村里和秦川山相隔很远,交道打的很少,对于秦川山这个村子里的人,村里人也认识的不多,那这个小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秦川山人一家子的信息的呢?很多老人都觉得这小姑娘没有撒谎,也不可能撒这样的谎。
于是这事情就在村里传来了。一时间沸沸扬扬。有秦川山亲戚的人根据小姑娘的事情打听了一下,秦川山竟然真的有小姑娘所说的人家,而且,小姑娘所描述的几乎毫无相差。
这下事情越出越广了,一直传到秦川山那一户人家的耳中。这护人家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也不是很相信。后来禁不住众口不停地说,终于决定要来张家亲自看看。
秦川山来张家的人一进张家的门,就被张巧花认了出来。一下子就喊出来人的名字,这把秦川山来人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人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张巧花。
张随意把来人迎进屋子里,有把女儿张巧花叫了进去,张巧花把来人视为自己前世的儿子。把他爱吃的东西,小时候调皮犯过的错误,身上的胎记,取得老婆是什么地方人,花了多少聘礼,全都讲的清清楚楚。来人目瞪口呆,张随意也惊的说不出话了。
秦川山人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没过多久,又有好几个秦川山的亲戚来张随意家里看望张巧花。张巧花一样都认得,对于曾经一起的事情,也讲的清清楚楚。秦川山人这下才深信不疑,张巧花就是秦川山去世的老太太转世。
于是秦川山人就和张随意家认了亲戚。逢年过节都互相走动,秦川山人常常给张巧花卖点衣服,买些张巧花爱吃的东西。两家人成了亲密无间的好亲戚。
这事情当时也传播极广。当地很多人自此以后都对于轮回转世是深信不疑。民风也好了很多。直到现在,如果当地有人骂街,常常还会喜欢这样说,短事情做多了,要小心转世轮回的报应啊!
大竖
提起大竖的名号,那可真是顶风还要臭十里。他不光是村里的书记,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什么打架骂街,扯皮耍赖,坑蒙拐骗,样样都行。但我想大竖的这两种身份并不矛盾,如果大竖不是个混混,他还当不上村里的书记哩。大竖的文化没有多少,就是人蛮横好斗,会溜乡上干部的沟子。他敢打能骂,旁人嫌麻烦,不愿意招惹,这就方便了他协助乡上干部摆平村里的麻烦事;他又深谙拍马溜须之道,自然也就不难使他博得干部们的好感,委他以重任了。
要说大竖能当上村里的书记,那人家确实也是花了血本的。乡上干部下乡来到村里,他哪一回不是好酒好肉招待?还有人说大竖的哥哥在县里的一所银行工作,我想这也是他的一个背景吧。村里人原是不知道大竖已经当了村干部的,直到他出头露面跟在驻队干部的屁股后面插手村里的一些事务,大家才突然发现,这个混混有了官衔了。村里的干部在旧社会的时候有没有选举过我不知道,反正自打我记事以来就没搞过什么选举,有过什么投票,都是乡上的人直接给指定的。我还想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村干部这个职位趋之若鹜。过去的那些年,村干部的待遇很低,几乎没有什么工资。但是却要常常领着乡上的人抓计划生育。有人超生逃了,村干部还得帮乡上的干部卸人家门板,拉人家骡子,扛人家粮食。这每一样都会让村里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吐痰骂他祖宗十八代都是驴养的。所以每一届村干部不是干不长就是消极怠工,不给乡上办实事。甚至有时候还暗地里给村里人通风报信,用乡上干部的话说就是吃里扒外。
这些年这种情况好像有了改变。首先是中央政府给农村的照顾多了。许多村子都建了新的村干部办公室,配备了办公用具,每年也有一些被服、面粉、菜油被当做补助发到村里,至于发给谁那虽然是另一码事,但是这些事都得经村干部的手。而且,农村医疗合作保险、种地补贴、农村养老保险等农民从未听过的新名词,眼下正在村里如火如荼的实践。这些都是有油水可捞的。其次,农村计划生育工作已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许多农民已经意识到多生多穷,不愿意多生,这无疑大大减轻了村干部的身心压力。大竖就是瞅准了这样的一个时机,摇身一变成为村干部的。我那时候真就想过,这狗日的当上村干部,村里人好过日子可不多了。因为我了解他什么事都敢下手,混混嘛,顾忌比别人少。
其实让我真真切切感觉到大竖拿了村里的实权还是在乡政府征地建新农村的那一次。那一次乡政府强硬地要征用村里最好的一片水田建那不知给谁住的新农村,村民不愿意,围着乡上干部直嚷嚷。分产到户几十年了,村里吃粮就靠着那块地,现在一下都要拿走,那无异于拿了村民的命根子。于是日娘捣老子的话也从急红了眼的村民嘴里冒了出来。乡干部见犯了众怒,一时倒也不敢怎么样,倒是歪坐在石头上的叼着烟卷的大竖发狠话了:“土地都是***的,***要拿就拿,谁要再叽歪,就等着绳绑棍叫吧!”从大竖嘴里吐出这句话的瞬间,我就明白,大竖已经拿权了,已经是***了。我记得儿子上大学时入个党是多么难的事啊!不光成绩要拔尖,还要是班干部,思想品德也要严格考察,这大竖怎么就轻而易举成了党员了呢?他哪儿比得上我儿子?他连我儿子的一根毛都比不上!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确确实实管着这么大一个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