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见老妖确实被打服气了,这才歇息手来。他对苦苦哀求的老怪说,你要我饶你可以,你给我写一纸保证书,保证以后安安分分,守护一方平安,不弄你的妖术伤害老百姓,如若你再犯,我就将你的保证书在山神庙里焚化,将你的恶行禀报给山神,让你几百年修为化为乌有,承受那阴山之苦。老怪物唯唯诺诺,赶紧拿出来了一张骨头笔,一张虎皮纸,一笔一划写了一张保证书。
张天收起保证书,拿出一瓶膏药,对老怪物说,这是我自己配的药,专治被降妖符打出的伤口,你自己擦一点。老怪物感激不尽。张天又说,这山里果蔬丰富,百兽兴旺,足够养活你们,你几百年修炼不容易,还望你把持好自己,早列仙位。
老怪只是感谢。张天说,好了,你怎么把我请来的,怎么把我送回去吧。老怪急忙招来野猪一样的黑胖汉子,把张天又背回了家。此后,村里风调雨顺,几乎没听过有邪乎事情再发生。张天把那一张妖物写的保证书寄存在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那,让众人一起保管,有幸见过的人都说那笔痕和纸张确实不是凡人的东西。
老怪后来确实规规矩矩,每年还给张天送一点山里的松子,野果子等特产。人们都说,每年八月十五后半夜看见张天家大门挂着锁子,但是屋里却是灯火通明,有人声传出的时候,就是老妖在拜访张天,两人在喝酒谈心。这种交往一直保持到张天去世。
村里老人后来讲起这个故事都说老妖最后修成正果了,接替了以前山神的位子,所以现在山神的塑像是一个瘦瘦的,穿着狐皮披风和盔甲的中年人。
喊山觉得,张天在人们的眼里一直是一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玩世不恭,但是关键时刻却不顾自身安危,为村里人的安全深入怪物洞穴冒险,而老妖自恃是山神管束、有所修为的正统妖仙,却还是忍不住作奸犯科,这世间人性和妖性都一样,很复杂,看人切莫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安宁镇有一大块地,正处于整个镇子的黄金地段,但是多年以来,除了修建了一座每年七月十二镇子庙会之时唱戏的人民舞台之外,没怎么建设,这倒不是因为没有开发商瞅上这一块土地,也不是政府没有规划,而是多年以来,邪乎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多,没有人敢染指那一块土地。
十多年前,有开发商打算在那一块土地上建一个商场,挖掘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很多骸骨,当时开发商并没有在意,但是在施工的工程中,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首先是工地上莫名其妙的聚集了很多绿苍蝇,怎么驱赶都赶不尽,这些绿苍蝇无孔不入,工棚和厨房是重灾区,最多的时候多的几乎不能进去人,更不要说做饭吃饭了。
更加惊悚的是,有两个人工人半夜出工棚去上厕所,在工地的临时厕所里面竟然看到了两具穿着民国时期大褂子的无头女尸,在互相擦拭彼此断脖子茬子上的血。工人几乎被吓的精神失常,不出几天工地上的工人就辞工大半。老板了解了这一块土地的历史渊源之后,宁愿赔钱放弃已经开张的工程,不管镇政府怎么做工作也不愿意再继续。
最近的一次是五六年前,镇子里面平整和硬化路面,施工到靠近人民舞台的那一块土地的时候,一辆铲车突然发了疯一样冲向了施工的工人,有两个工人被当场碾死。事后公丨安丨机关审问司机,这个多年的老司机却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铲车突然就失控了,他和工人无冤无仇,没有作案动机,最后只能定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镇子里人人议论纷纷,都说这一块土地诡异无比。
这一块土地确实是一块有故事的土地。民国时期,社会不安定,全国到处都在打仗,安宁镇也有政府组织的民团组织。有时候有打仗打散的敌方散兵或者土匪不小心经过安宁镇,民团组织就会捉拿之后送到县城处置,有时候对方人稍微多一点,也可能交火打起来,一般都是散兵土匪被人多势众的民团歼灭。所以,安宁镇子不知不觉中也是结了不少仇家。
后来,县城战事告紧,安宁镇上的民团被调走守护县城,安宁镇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无人守卫。于是便有仇家趁虚而入。来的仇家不知道是哪儿的散兵或者土匪,但是绝不像是一般的土匪。
他们进入镇子后,首先守住了镇子的几个出口,只许进,不许出,然后敲着铜锣,挨家挨户叫人:老乡,开会啦!这些人挎着刀枪,半强迫,半引诱,把镇子上几乎所有的人,不分老少男女,全部驱赶到镇子上的几个大仓库里面关了起来。这仓库原来是镇子上面装麻的仓库,安宁镇附近很多农民都种麻,镇子上有专门的收购和加工机构。仓库外面,是四个很大的池塘,这些池塘是专门用来洗麻用的,人们又称之为麻池。
镇上的居民被关进了麻池以后,傍晚时分,这些人就开始了血腥的屠杀。仓库里面的人被一个一个领出去,押到麻池旁边后,用马刀砍死,然后推进麻池之中,而仓库里面的人还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屠杀。就这样,安宁镇上的居民像是被屠狗杀猪一样,一直被这些人屠杀到接近黎明,麻池早就已经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如山,被砍死的人已经横尸在麻池,没有被彻底砍死的人还在边流血边垂死挣扎。惨不忍睹。这些匪兵怕县城军队驰援,天一亮就飞速逃离了镇子,留下了无数老百姓的尸体和千古惨案。
被屠戮的人里面,喊山所知道的有三个幸存者。一个人是被关进麻池的人。这人眼见人们一个一个被押出去不再回来,心知不妙,于是蜷缩在麻池的一个角落里面,后半夜的时候,麻池里面漆黑一片,匪兵的火把也燃尽了,进来抓人的匪兵都是靠摸。这个人不声不响躲在角落,匪兵没有摸着,以为仓库里面的人都被杀光了,所以他逃了一命。
第二个是镇子上的一个手脚毛利,头脑灵活的中年人。这人开始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对喊他开会的匪兵说,我麻鞋带子松了,你先带别人走,让我来系一下。趁着自己一蹲下匪兵驱赶其他人的功夫,这人纵身而起,越过了好几道院墙,一路狂奔,终于逃脱了魔爪。
第三个人,是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母亲在去“开会”的时候,把她睡在了炕上,父母一去不回,她成了孤儿,最终被亲戚养大,她脑海里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印象,但是每一次谈起这件事情,她都会痛哭流涕。
这三个人,有两个喊山见过,有一个喊山相当熟,就是这个当年的女婴,前些年才去世,活了近九十岁。
此后几十年,安宁镇几乎没有人再种植麻,担心洗麻的时候会勾起永恒的伤心往事。镇子里的人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与记忆,大家拆除了仓库,将麻池和里面不计其数的尸体就地掩埋。这地方就是现在安宁镇的中心,当年血腥罪恶的屠戮场。这地方怨气太重,直到今日,除了一座敬神唱戏的舞台,几乎没有什么建设能够安然无恙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