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房子卸横梁时,无意中发现梁上被刻了一道狭长的洞缝,缝里用油布包着塞了本书,于是匠人便交给厄尼神父收了起来。教堂竣工后,这本《增删卜易》就一直在读书室。陈子阳有次来借阅外国杂志时,无意中翻到,厄尼见他爱不释手,便赠送了给他。
这个版本的《增删卜易》与市面上的统货相比,很多处都不一样,尤其是所选断命案例方面,有不少出入,并且在卷末还有些非常奇怪的断谚,晦涩难懂。陈子阳研习多年仍旧毫无头绪进展,是以每到一处,有闲暇便会去拜访当地易学名师,以期破识,但至今无人能解!
陈子阳一手摩挲着“九龙翠玉杯”,另一手卷着《增删卜易》遣阅,眼光中无意看到一句“凡占归得复卦者,日辰天顺地逆二处,归机初现还逝,待应期至时终解。”
陈子阳突然想起,那次去雍慈,为黄博豪被绑何时归来而起的一卦正是“地雷复”卦,但那时只想到,人一定最终可以回来,而且推算出应期是七十三天,即立冬那天,却忘了这茬儿。那天是8月27日,农历七月十四,甲寅日,按此处说法,将日辰的天干顺推两位、地支逆推两位处,乃丙子日,掐指一算刚好就是七天后,即9月18日。
陈子阳握住下巴,不禁苦苦思索:“九.一八,归机初现还逝,这到底是何意呢?”许久仍不得开悟,只能懊恼地先放一放,寻思道:“暂且不管罢,反正即使‘九.一八’那天有机会,最终也还是消逝,竹篮打水一场空,干脆就老老实实等到七十三天后,11月8日立冬那天,让黄博豪那小王八蛋多吃几天苦头也没什么。只是‘九.一八’这天,难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陈子阳站起身来,推开窗户,仰望夜空,但见玄冥星初时暗淡无光,少顷渐明,进而灿亮如斗,竟化作数气窜入东北方。陈子阳心道:“玄冥星乃主征战讨伐之事,现在气冲东北,莫非‘九.一八’那天,东北要出战事?而且竟然跟黄博豪被绑票的事情还有点联系?”
夜里,陈子阳躺在床上,脑海里将这诸般事情翻来覆去地思索,但委实难以猜透其中关联缘由,于是心下一横,拿定条主意,然后便沉沉睡去。梦中,他回到了杭州,马若兰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正对着他笑。
次日上午,陈子阳睡到将近十点才醒。睁开眼睛,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四肢伸展,感觉连日来的车船劳顿之苦,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周身百骸只觉舒服惬意。于是爬起来半倚在床头,冒上一根烟。
头天夜里陈子阳心里拿定的主意便是要东渡日本,直捣黄龙。虽然比较冒险,但是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法。既然对方那么自信,要耍猫玩老鼠这套,那也就只能陪他玩上一把,说不定从中能寻得什么破绽也未可知。午饭之前,陈子阳便召集几人聚到一起,谈了这个想法。
苏奉若随即接口道:“没什么可说的,我自然是与子阳你同去,要不然将老道一个人扔在这里,还不憋死?况且眼下除此以外,并无甚更妙的法子。”
薛妃贞也点点头道:“现在主动权都在日本人手上,他们想何时发动就何时发动,既然在等着我们去,那我们就去他一趟,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子阳将头转向菱儿,只听得她软软地道:“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还是懂的。爷您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陈子阳叹道:“诸位都这么支持陈某,我心里倒反而不安起来,因为一旦失误,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其实我在想,如果前面是个油锅,我们要是也往里跳,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穆洪在一旁道:“形元,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但我觉得,是不是油锅,那也得跳了之后才知道。而且俗话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东渡日本这事,咱就定下来了。”陈子阳一把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然后负手踱步道:“穆洪,去把冬生喊来,看他知不知道是哪家日本犬舍将真火卖给他们老板的,如果他不晓得,就得让厄尼神父通过德国那边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