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走神了!
“苏嵋,你有事...要说?”听何云伟问我,同志们都回头好奇地瞧着我。
“没......没有,我去洗手间...您继续。”我赶紧朝何云伟摆摆手,示意他我没事,然后强压着心跳,立即坐回座位。
何云伟又看了我两眼,便开始带领大家分析案情,而我却发现,在随后的过程中,他始终有意无意地瞟向我。
此时,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我感觉胸口沉闷,气息极度不畅,就一个劲拽脖领子。
身旁的刘丽见我状态不对,探过脑袋,小声问我:“嵋姐,你咋了,又不舒服了吧?”
我看着她点点头,喘着气说:“嗯,每次开这种会,都跟过堂似的。”
刘丽立即说:“那你赶紧回家吧,跟着受这罪干啥,何支又不是没给你假。”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说:“先不忙。你把照片传我手机里,打印好的也给我几张,我回屋自己好好瞅瞅。拿着***的钱不干事,这不是你嵋姐的一贯作风。”
刘梅接过手机,斜眼瞥着我,摇头说:“你呀,就是干活不要命,真没法说你。”
等刘丽按照我的吩咐弄好后,我揣起手机,拿着照片,猫腰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仍旧把门留出一道缝,一口气喝了两杯水,感到心头略定些,就打开电脑,放起平时常听的钢琴曲,调到最低音量。
在舒缓的乐曲中,我靠着椅背,一张一张的翻看照片。
不可否认,这绝对是我从警以来,遇到的最诡异的一桩案件,因此勾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我看得非常细致,眼睛眨都不眨,几乎是一个毫米一个毫米的扫描,希望不留下任何疏漏。
为了准确模拟现场状态,我把照片举到跟视线平行的位置,一会拉近,一会拉远,上下来回颠倒,左右反复移动,不时变化观察角度。
窗外的夕阳射进来,光线打在照片表面,随着我手臂的颤动,闪现出各种细小耀眼的亮点,照片泛起一层雾灼灼的白光。
如此长久的注视,令我不禁产生疲乏,眼窝发干发涩。我微微眯起眼睛,完全投入到专注的思索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渐渐暗淡下来,照片中女子的面孔变得朦胧不清。在一次次的角度变化中,她皱缩的嘴巴似乎在缓缓翕动,好像在喃喃诉说着一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乐曲的旋律突变,蓦然跳出几个急促的高音,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即再次袭来。
我一下子回过神,下意识挺直身子,两手撑住桌面,歪着脑袋试图加以捕捉。
可是不行!那种感觉来去如飞,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一旦我用心去琢磨,立即化成烟雾飘散,根本就不能具体成型。
我想了好半天,脑袋都想疼了,还是毫无斩获。我长吁一口气,随手撇下照片,沮丧地放弃了思索。
抻了个懒腰,偏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黑透,星星若隐若现。
糟糕!我“啪”的一声,使劲一拍大腿,猛然想起,我忘记接希希了,她一定等着急了。
我心中不住埋怨,赶忙关闭电脑,拉上窗户,抓起挎包,快步跑向房门。
当我跑到门口时,我一个急刹车,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不知道是我的疏忽,还是外面有人碰过,房门竟然关闭了,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透进些许微光,仅仅照亮室内三分之一的面积,另外三分之二则是黑黢黢的。
我喉头一下子噎住了,像突然塞进一个拳头,呼吸极度的不顺畅,然后就涌上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压抑。心脏似乎正被一只大手捏住,不断地揉搓挤压着。
我马上意识到,因为环境封闭,自己又犯病了,必须尽快离开房间,我就强忍着难受,一把拉开了房门。
走廊灯明晃晃的亮着,灯光流水一样漫进来,骤然从暗处来到亮处,令我的眼前一片花白,眼窝极度刺痛,什么都看不清。
我逃命似的冲出去,一站在走廊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像踩进棉花堆,几乎无法稳定站立。我顺势蹲下来,两手抱住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喘了好半天,气息才勉强喘匀,眼睛也可以看清东西了,我开始东瞧西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支队在市局的副楼,外面是一片民宅,因此整条走廊没有安窗户,基本属于半密闭结构。
走廊狭窄悠长,十几盏内嵌式吸顶灯呈线形悬在头顶,为了省电而间隔点亮。走廊明一块暗一块,像一条黑白分明的带子。
我恰好蹲在一块亮光区,左右是两块均匀铺排的黑暗。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关着,声息皆无;走廊右侧的尽头,会议室的门敞开半扇,里面空无一人,估计大家都出去搞摸排了。
走廊左侧的尽头,大概三十米开外,立着一道对开的玻璃门。因为后面的楼梯间没开灯,那两块长方形玻璃,此时被走廊的灯光一晃,成了两面巨大明亮的镜子,上面分别映现出我小小的身影。
他们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肩胛骨高高耸起,朝我的方向扭过头,面孔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见瞳孔在闪光,似乎正不怀好意地窥视着我。
我打了个冷战,心跳陡然加速,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我就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墙,缓缓地站起身。那两个影子重复着我的动作,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探着脑袋,愣愣地瞧了一会,与那两个“人”遥遥对望。他们的目光冰冷冷,盯得我浑身发寒,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心说不行得赶紧撤,就单手扶墙,摇摇晃晃得,一步一步走向玻璃门。
随着距离逐渐被拉近,对面的两个影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们左摇右晃,频率完全一致,仿佛两个喝醉的人,肩并肩朝我走过来,都能看见五官貌相了。
那两张脸孔白的吓人,没有一丝血色,额角青筋鼓起,眼睛瞪得极大,牙齿紧咬嘴唇,嘴唇在微微颤抖。
我从未见过自己那么恐惧的样子,以至于不敢相信他们真是我,进而瞬间就又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玻璃门后面,一定有两个人,他们和我一模一样,正模拟着我的步态朝我走来。
在巨大的惊骇中,不觉间我已来到了门口,几乎与那两个“人”碰着鼻尖了。
他们的脑门挂满细密的汗珠,不断向下缓缓滑泻,眼神空洞而涣散,四只瞳孔的深处,又印着四张缩小的脸…
我极度抓狂,心跳快的似乎要跳出嗓子。我使劲一咬牙,双手猛地推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我一个箭步跨了出去。
与此同时,两面玻璃上的人影,快速向左右对称滑开,我明显感到他们的目光,冷冷地掠过我的身体,让我顿时有种从人逢中穿越的错觉。
此时此刻,我打死也不敢一个人坐电梯了,就跌跌撞撞的从楼梯跑了下去。
等我跑出市局大楼,外面星光满天,潮湿的空气混合着人声扑面而来,紧紧包裹住我。那当真像是远游归来的孩子,看到了母亲一般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