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可以确定,是父亲赶来了,可我还是怕,并没有尽快出去,就是激动的在等待,长这么大,这次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父亲的到来。
可让我怎么也想不到,当父亲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一声炸响!起先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过马上就明白了,是地炮又炸响了!
与此同时,父亲杀猪一样的叫声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瞬间就将我的心激打得七零八落,难道父亲踩到了地炮?
当这种想法浮起时,我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就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瓜棚。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道光线,死了一般的躺在地上,借着光线,我能看到父亲大概的轮廓,他是坐在地上的,身子前后晃悠着,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我又叫了一声父亲,赶紧往那边跑去。
地里的地炮放的并不是很多,只有四个,而且安放的方位父亲心知肚明,也提醒我多次,就连这么年幼的我,都明白哪个地方能去哪个地方不能去,父亲怎么偏偏就中招了?着实有点邪乎了。
当走到父亲跟前,看见他那已经不能入目的脚时,我已经吓傻了,哇的一声就哭了,父亲嘴里又是发出几声嘶嘶声,然后骂我道:“老子被炸了,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快回家叫你妈去!”
我没想到父亲这时候还会训斥我,又惊又怕的我也没多想,拔腿就往家里跑!
这一路上,我心里更多的恐惧都是来自父亲的脚,反而关于野兽鬼怪什么的,一点没放在心上了。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穿好了衣服了,见我一脸的恐慌,焦急的问:“我正要去地里瞅瞅,你咋回来了,你爸呢?”
我喘了几口粗气,才大声喊道:“我爸让地炮炸了!”说完这句话,或许是内心的情绪得到了释放,我又哇得一声哭了。
我清楚的记得,母亲的身子一颤,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晃晃悠悠的往我这边走了两步,才猛然跑了起来,我也没多想,紧跟了上去。
母亲跑的很快,也完全没有顾及在她身后的我,等到了村口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扭过头,对我大喊:“去你大伯家,叫上你大伯!”
我应了声,转身又跑向了大伯家,当大伯得知消息后,就叹气道:“刚刚第一声响,我就听见了,我还琢磨是谁家的地里又炸到了野猪子呢,没想到......”
等我和大伯还有大伯家的儿子军军哥赶到瓜地的时候,母亲已经是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痛哭起来,父亲就像是训斥我一样训斥着母亲,让她不要哭。
大伯就是一个劲的轻责父亲怎么那么不小心,自己下的地炮还能被炸到。
父亲拿起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又看了看瓜棚,疑惑道:“不对劲,这地方分明就没放地炮,怎么会炸到呢?”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父亲这句话,也四下看了看,确实,这个地方,父亲确实没有安放地炮,可这就是我家的瓜地,地炮打过后剩下的钢管,也在旁边,父亲的脚也真真切切的被打烂了,太邪乎了。
“啥时候了,先上县城医院去看看吧,别在这呆着了,回头再想这个!”大伯焦急的说着,上来背起父亲,飞快的朝村子跑去。
父亲是被村子里的牛车拉去县城的,那个年代,连农用三轮车都是很稀缺的,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他的那只右脚,跟我爷爷一样,废了。
说来也可笑,爷爷废的是左脚,而父亲是右脚,两人倒也配上了,至于那天晚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触动了第一个地炮,我不知道,父亲也没有看到。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父亲踩到地炮的那个位置,本来那里确实是没有安放的,对于这点,我和我父亲都是明白得透透的。
所以,那晚上最有可能触动第一个地炮的,可能是其他的人,他是如何在不触动地炮的情况下,将地炮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他又是如何触动另一个地炮的?最主要的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真的都会成为谜吗?
那年的西瓜地,基本可以说大丰收,但是我们家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收瓜的那一天,爷爷把父亲叫出去了,说是有事情要说,而我和母亲还有大伯家的人,就收罗东西去了瓜地。
忙碌完一天回到家后,父亲整个人跟变了一样,能看出来他有心事,母亲自然也看的出来,问了,他没有说,母亲便也不再多问。
之后的一段时间,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他是不允许说话的,如果有人说话,不管谈论的是什么内容,他都会瞪一眼,斥道:“吃你的饭,说什么说!”
我心里明白,肯定是爷爷给他说的那番话,影响了他,可我毕竟太年幼,母亲都插不上话,我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也正是由于这种沉闷的环境,导致我七岁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在学校里也是默不作声,没有什么朋友。
直到我认识了她。
92年,我考上了地区重点高中,当这个喜讯传到家里的时候,我母亲马上就沸腾了,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就匆忙去了县城,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打算中午做一桌子好饭,顺便请大伯一家人好好吃个饭,毕竟打父亲的腿受伤后,大伯家帮了我家很多忙,这个人情,估计是很难还了。
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在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抑制不住喜悦,热闹了起来,唯独父亲和爷爷的脸,阴沉沉的,我事先就感觉到不对劲,碰了碰母亲,示意她多留意父亲的脸色,可母亲完全不在乎,可能她也觉得,我能考上重点高中,实在是个天大的喜讯,父亲和爷爷应该会默许的。
可就在一家人热闹的聊天时,父亲突然一拍桌子,震得饭桌上的碗盘叮当响,菜汤也洒了出来,顺着桌角,滴流下来,吓得一屋子的人都默不作声了。
父亲的脸色,可以用僵硬来形容,他没有看我们大家,只是盯着中间的菜盘子,良久,才训斥道:“吃你们的饭,有啥好说的!考个学校有啥好喜的,文绉绉的,哪里像我了?”
母亲这时候有点不乐意了,就顶嘴道:“你以为是**那时候呢?自己没知识,也不为娃儿的未来考虑?现在是学历的天下,没有学历,让娃儿跟你种一辈子地?”
父亲见母亲顶嘴,自然也更生气了,随手抓起一个碗,就摔得稀碎,爷爷也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出去了,大伯这时候也小声责怪父亲,说这是好事,这是做什么呢?
就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午饭,被父亲的突然发火,搞砸了。
我虽然看着父亲这番举动,也不高兴,但毕竟习惯了,打小父亲就这么数落我,也从来不支持我的学业,我总想问他一句,不想让我学习,想让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