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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表情,像在临死之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见鬼了吧?”

用麻袋罩上死者五官斜歪的脸庞,杂役们心里七上八落的。他们都是从死囚牢里抽上来的,颊上刺着黥青,虽然以前都犯过命案,见得这死相,还是阵阵发怵。

装好的尸体被抬到寺庙后院烧。点火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是寺院里唯一留下的和尚。作为和尚,他一头灰色寸发,也算太长了,诺不是胸前挂的那串檀木念珠,看不出是个和尚。他一边用火把燃起尸体下堆垒的木材,一边念念有词超度死者。

燃起的木柴噼啪响着。稍后,喷薄的烈焰中隐现出黑色的骨骸来。

燃烧中,尸体的头颅十有八九会爆炸开。头盖骨夹着滚烫的脑浆不时蹦射在避闪不及的和尚身上。这老僧默然抖落袍子上冒烟的杂碎,用铁钳挟起四碎的颅骨,再丢回火堆。

因为古柏寺院内每天都有人死,老和尚一直在后院烧尸体,加上这段时间一直下着细密的秋雨,燃烧的火堆升起浓黑的烟气,竟将旁边几颗枝干苍劲的古柏熏得漆黑,像是几颗铁树。烟气上升遇到细密的秋雨,变成一种轻飘的灰粉,弥散开来,附在佛头的螺髻上、弥勒的肚皮、幔帐、窗棂、柴房,灰粉布满寺院所有旮旯角落,使整个院落弥漫了一种特殊的气味。

尸体烧完,百多来斤的人也就化作斤把骨渣。老和尚把骨灰装进一个乌油发亮的陶罐里,加盖后,把这酒坛般的小罐放在围墙脚下。

从僧舍楼上的窗户看出去,因每天增加而排得密密麻麻的陶罐,像条长蛇伏在墙脚。倚在窗棂前的冯氏闭上眼,透着心凉,感到一阵阵地晕眩。

“看来,就要变成其中一个罐子…”

刚刚才起床,冯氏就筋疲力竭了。

2

春暮,开封府发生了前所未遇的瘟疫——黑骨瘟。这是明嘉靖年间的事了。

染病之初,人发烫,吃喝不下,全身发软后便卧床不起。牙骨逐渐发黑,到后来出现幻视幻听幻想,人在疯癫中衰竭死去。死者齿黑如墨,甚是骇人。这前所未遇的症状令郎中束手无措。更可怖的是,照顾病者的家人、郎中,凡与染病者接触密切者,相继牙齿开始发乌,也出现类似症状,纷纷染病倒下。一时全城震骇,官府严令死者不得下葬,就地火化。

火化后的骸骨色泽如墨,亦称此疫为黑骨瘟。

瘟疫主要发生在城北一带。为了控制疫情,根据知府大人在城图上画的一个圈。衙役们把住城北的不管有病没病的,包括外地来城北走亲戚的人,全都强制集中起来,关到距开封府四十余里偏僻的古柏寺,严加看管起来。据传,知府大人笃信释门,既然这瘟病世人无法应对,就聚到庙里来由菩萨照料了。

古柏寺香火颓败前曾是千僧大刹。早先有王公入寺为僧,养有僧兵。围墙由大青石垒成,厚三尺,高两丈。铁皮包裹,厚达半尺的松木院门上层有哨楼,若是战时,整个寺院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坚城。此时,院门紧锁,哨楼,墙外日夜巡游着持械哨卫。被关在这儿的人,很快就会打消能逃出的念头。

被控制起来的有两百来人,都安置在古柏寺那座庞大的僧舍内。四人一间,皆不得出入。僧舍有二层,底楼关着症状明显的染病者,便于死了即可拖到院子火化。二楼关着没症状或症状不明的人,一旦出现牙齿发乌等症状,就会被死囚牢抽来的杂役隔离到底楼房间。

吕冯氏并无染病的症状,和另外两个妇人,被关在二楼最靠东的那个房间。原本在城北开布庄的婆家三口人,此时只剩她一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僧舍内的人一个个死去。底楼的染病者,通常在一两个月内就发病暴毙了。楼上也不断有人被转到底楼来,三个月后,底楼就剩下五六个病者在苟延残喘;二楼尚有五十余人,分别被隔离在十几个房间里。

除了底楼染病而死的,近来蹊跷的是,二楼一些看去没染上病的人也死了。这些人的死相,和得瘟病亡的人不同:眼凸如蛋,决眦欲裂的眼球布满血丝,五官扭拧着,张大的嘴可以看到,牙并没有黑。死者下身排泻物失禁,气味冲天,好像不是染病而死的,像是被…

“憋死的?”

“鬼晓得…”门外,杂役在楼道上拖动尸体,死者的脑袋在拖拽中咚咚敲着木地板。他们的闲聊,让关在房内的人听了更加六神无主。

这天,楼下传来嘶声力竭声——“我没病!没有病!放我出去!”

突兀的嘶喊,自然引了这一大排房间的人凭窗观望。吕冯氏倚窗一望,只见原先在她家对面卖馄饨的王氏,披头散发向大门冲去。似乎是趁杂役换便桶时冲下楼的。

身后追上来两个杂役,拖住了她。矮小的王氏凭着股癫狂劲胳膊一甩,竟然推倒一个杂役。另一杂役一拉,嗤得撕掉了她半片衣服,捏了半片断袖,一屁股跌倒在地。

因为刚经过一辆装柴的牛车,平日紧锁的大门此时正开着。王氏脱开这两个杂役,口中哼唧着,迈着小脚,踉踉跄跄冲向大门。当她跨过门口,守候门口的军校探出身影,抬起手中刀,在她身上戳了下。

尖利的嘶喊声立刻停顿。王氏慢慢瘫倒在地上,血红渗了出来。因为地下满是雨水,渗出的血水竟然在门前染成偌大个血泊,仿佛王氏流了一个池塘的血水。渐渐的,深红的血泊在雨水中变浅变淡,血色消隐了。王氏被撕掉衣物而裸露的右肩胳膊,远望去像被剥了皮的青蛙腿,在雨水中发出冰凉的青白色反光。

杀戳面前,众人自然噤若寒蝉。尸体横在地上三天,当作出院门者立斩的震慑物。第四天,杂役经过时,尸身会“嗡”地升起一大团苍蝇云,这才被杂役拖到后院焚烧了。

明知无法逃脱还逃,王氏似乎是疯了。这是被杀的第七个出逃者了,其中包括一个私逃的杂役。至今,还没人能逃出这个寺院。

连续不断地病死杀死及不明的死去,寺内烧尸的木柴时常需要补充。这天,门口运来了几牛车木柴。窗前的冯氏望着载满木柴摇摇欲坠的牛车,脑中闪映着焚烧焦骨的烈焰,身体却如坠入彻骨的冰寒。没有一丝力气的她,颓然坐倒在床铺上,昏昏然睡了过去……

冷风中,吕冯氏慢慢睁开眼,窗外依旧飒飒的落雨,四周黑漆漆的,已是半夜了。对冯氏来说,古柏寺的白天固然凄惨,而夜里,她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有一种凝滞的,沉重如铅无法排遣的抑郁感,裹住了她,让她的心慌乱得很。

又失眠了。

无法入睡,耳力就变得异常敏锐。黑暗中,房檐的水滴声,鼠辈爬过梁柱的窸窸窣窣,隔壁房间的磨牙声,此起彼伏,尽入吕冯氏耳中。

就在这时,楼梯方向传来“咚…咚……”。

这声音,起先极微弱,吕冯氏却一听到,耳朵,竟有被提了一下的感觉。

它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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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岳奇航——如果够自信,夜半孤灯时打开这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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