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28 11:23:00
四十二：酥油茶香
在藏区要正儿八经地打个狂犬疫苗，还真不是易事。一路经过好几个帐篷，问了不少藏民，还是说不清哪里有狂犬疫苗。再问到一个帐篷时，一个老阿妈倒是爽快：
“獒咬了啊？没事，来，我给你抹点药就行了，这药可灵敏哩！”在高原上已经跑了很长时间，还没找到一个像样的镇子，更别说这种需要低温保存的娇贵药了。唉，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站在那里等，老阿妈弯腰从吊着的铁锅里摸了一根吃饭用的黑乎乎的筷子，吹明了帐篷中间火塘里的牛粪火苗，把筷子伸到火里烧起来。
我在一边感到奇怪，不是说给我抹药吗，烧筷子干什么呢？
几分钟后，老阿妈把一头烧成灰柱的筷子取出来，然后招呼我说：
“过来，年轻人，到这里——”
我走过去，老阿妈已经跪倒在一个蒲团上开始跪拜，对面挂着的是药师琉璃光王如来的唐卡。
“喋雅他 嗡 贝堪则 贝堪则 玛哈贝堪则 喇杂萨目 嘎喋 梭哈——”
老阿妈双手合十，唱诵完毕，又对着唐卡佛像三跪九叩，才直起身子，把烧成灰柱的筷子放到药师佛前的净水碗里蘸了一下，让我伸手过来，也不说话，用筷子灰柱在我手上涂抹，直到碳化的筷子灰柱全部抹完，老阿妈才长叹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
“大医王佛是最灵圣的，恩赐的灵药保佑你很快好起来。”
我微笑看着老阿妈。对藏医藏药的神奇，我从来没有任何怀疑；对药师佛加持过的这根灰柱（也算是药了），会有什么效果，不得而知。但入乡随俗，如果怀疑尽可以不用这种方式，既然用了，何不先自生信心，内心欢喜赞叹呢？这样才能得到灵药的妙用。
怀着感恩之心，我顶礼药师佛，又对老阿妈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老阿妈却没有让我离开之意，拍拍手说，年轻人，喝杯酥油茶吧。藏族同胞的热情好客是有名的，不喝杯茶就走有点对不住她老人家。
靠火塘下首有张粗氆氇的席子，我盘腿坐下来，等待老阿妈的酥油茶。
其实酥油茶，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喝不习惯，觉得臊味太浓郁难以下咽，但既当饭又当茶，补充热量最快，确实是好东西。如果你第一次喝觉得异味难耐，第二次继续喝，就会觉得淳香流芳，连喝三回，坏了，心心念念，永世不忘！酥油茶是那些汽水、可乐之类没法比的。（当然纯属个人意见）
第一杯酥油茶上来了，我并没有急着喝，而是和老阿妈先说说话。老阿妈面相富态，慈祥仁爱，说话声音温婉平缓，能让我听得很清楚。我惊讶她这个年龄的人，汉语说得这么好，老阿妈捂着嘴呵呵的笑了：
“年轻人，你没看出来，我是汉人吗？”
啊，汉人？！我大吃一惊，再仔细看去，脸上皱纹细密，也有高原红，但是眼角眉梢，的确与藏民不同。
“是的，我原先是一个汉人，后来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周围的人都认为我的神经有问题，把我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我不喜欢待在医院，就偷偷跑出来，到处流浪，一直到了西藏。只有在这里，人们才能尊重我，听懂我的故事，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已经三十多年了。”
哦——我惊呼一声，这里面还有故事，我一路走一路玩，最喜欢听故事，是什么事让你到了西藏呢，老阿妈？
老阿妈起身端起拎起铁壶，准备给我加酥油茶，我赶紧抿了几口。于是，在温暖的帐篷内，在火塘边酥油茶的氤氲香气里，老阿妈这样平静地说——
2013-1-7 11:04:00
四十三：如是我闻
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我就经常帮家里放羊、拾柴、割草，做些杂活。有一年夏天连续下了几天雨，羊没法放，家里也没有干草可喂了，羊儿整天咩咩地叫地人心烦。我就戴上斗笠、披上一块塑料布，自告奋勇去给羊儿割草。可是去哪割草呢？附近山坡上草已经割过几茬，现在又老又短；离村子远些的大山上倒是青草繁茂青嫩，可是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里，有些胆怯。怎么办？我又想了一遍，算了，还是到离村子不远的西山脚下的桑林堰边看看吧，或许那里还有些青草。于是我背着背篓出门了。
一路雨色迷蒙，没遇到一个行人。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桑林堰边，看到堰边有草但都被牛羊啃噬过无法再割。桑林里面不知有没有？我看了一眼延绵广阔的桑林，碧绿油亮的叶子在雨里泛着微光，不自觉地有点心虚。我们这里有种说法，叫“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里不栽鬼拍手”，桑树在我们这个地方呗传的有点邪乎，尤其是下雨阴天时，对桑树很是忌讳。曾听曾听人说过这样一件事，春耕时节有位赶牛耙地的农夫，累了躺在桑树下休息，为了解乏，用赶牛的鞭子拴住自己的脚吊在桑树上晃荡，这个时候就有个声音在旁边说，吊错了，换脑袋，吊错了，换脑袋。原来这棵桑树上曾经有个吊死鬼在找替身，这个人解下赶牛鞭冲着声音方向啪啪抽了两鞭子，这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从此这个吊死鬼永远被困在了大桑树上。
怕什么呢，我是来割草的，还能碰到鬼不成？！
我看了看锃亮的镰刀刀锋，嘟囔一句给自己壮胆，低头进入桑林。
朝里走了很长一段，脚下草渐渐丰茂，再俯身看去，前面阴森幽暗的桑林底下绿草茵茵，草叶上顶着雨滴，如同闪亮的珍珠。这下好了，这么多草，大丰收啦！我大喜，放下背篓开始割草。耳边雨声沙沙，像千百头蚕吞噬桑叶。